左胳膊绑了个黑布条,是葬礼的象征。
她的视线很快就从我身上移开,往下看,老人正专注于将修整好的伞骨打开再合上。
再看向我时,柳梦表情堪称霜寒,她单刀直入,带着诘问:“你干的?”
我一时结巴。
“它、它坏了……想着修好,拿给你。”
柳梦蹙眉渐深,出言讽刺:“你做这些,为了讨好我?”
“不是,不是的……”我无力辩驳着,“那天的事,我向你道歉……你别难过……”
“难过?”柳梦忽然眉目舒展,冷笑:“道歉没有用,这种无用功,你留给别的人做吧,我不需要。”
我心不免刺痛。
一股血腥味蔓延,我慢半拍反应过来自己把下唇内侧咬破了。
“那这把伞呢?你也不要吗?”
“要来干嘛?”柳梦反问。和原先对这把伞的重视截然不同。
“烂成这样,白费力气,别修了。”她从钱包里拿出几张钱递给老人,看都不看我一眼,连声招呼也没打,径直走了。
我一看她要走,一心急着把这东西拿给她,拿过伞跟在她后头跑,她走了一条我几乎没走过的小路,那儿窄小,拐角中心有空地,正中央一棵低矮大树垂落的枝条能罩住半个人,往枝干一躲,便可难见人影。
柳梦在树下停住,“跟着我做什么?”
她停下来等我开口,点燃一根烟。
无人,我才有点胆量。
“柳梦,对你说那样的话,问题在我,如果之前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我很抱歉。你以后可以不必同我往来,我只希望你不要恨我。”
说话间,接连几缕缕白烟轻轻飘飘拂过侧脸,在微风中成了逗弄人的纱。
是柳梦故意为之。
“恨?叹铃,你觉得我能恨你什么?恨你骗我、瞒我、远离我?”
视线里的尖头高跟鞋一寸一寸靠近。
“你如果在意我,大可不用将那话说得如此绝情。”
烟雾有些熏眼,逼得我嗓子眼发痒,鼻子难受,偏过头忍不住掩嘴咳嗽。
终于,柳梦掐灭了烟,脚尖抵着地上的烟头轻轻搓弄。
“如今希望我不恨你,怎么办,我不想让你如意。”
我怔了片刻。转念一想,毕竟伤人的是我,我的确不能提太多要求。
“好吧。”
我后退一步,把伞递给她,“老师的事……节哀。把伞拿回去吧,留个念想也好。”
“念想?你倒是真会为我考虑。”柳梦呵了一声,“好啊,我顺你意。”
她接过去,脚尖一转,朝前走。
我以为她是想拿回家去,哪知她走到不过离我两米外的大竹篓前,将伞丢进垃圾堆里。
“我不要了,满意了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这种行为,这把伞她丢了两次,一次是失魂落魄,一次是云淡风轻。
她回头淡淡瞥了我一眼,示威、挑衅、轻蔑、哀怨……总之这一眼情绪复杂,仿佛我成了她一朝反目成仇的敌人。
临走时,她说:“想让我别恨你,就别瞎折腾,浪费彼此时间。”
回去路上,我想了很多,最终只能将其归结为是我弄巧成拙,惹来柳梦更大的不满。
这下,我怕是要和她越来越远了。
小路幽深,七折八拐,没走两步就忘了原来的路,走哪条道随心,一抬头,面前房屋牌匾赫然出现四个字“林氏祠堂”。错乱的脚步声从旁边巷口传来,三个头戴瓜皮帽,两高一矮,都不及我一人高的小孩忽然窜出,争抢着地上的皮球。
其中一人转身时堪堪擦过我手臂,我起初警惕,但他们沉迷踢球,倒是没在意我,很快,这群人就走远了。
望着他们的背影。我转念想,其实柳梦同我老死不相往来,是再好不过,我无须挂念她是否会被我所累。
只是生活得那么近,要我和柳梦别来往,是场堪称煎熬的艰巨考验。
——
伞丢了,还有个平安结,放我这不合适。想想我们那僵死的关系,我决定寄放在那个做泡泡馄饨的奶奶那,哪天柳梦路过,好还给她。
我想得简单,没过几天,一天傍晚,那奶奶敲响我家的门,慈祥眉目掺着歉意,伸出的手心上静静躺着那个平安结。
“柳梦没有收哩,还说要么明天下午亲手交到她手上,要么就扔了,以后不用再见面,一了百了。”
“……”我霎时倍感无奈。
哪儿敢丢,万一后面再记恨我怎么办。
“知道了,谢谢奶奶。”我接过那结,只觉是个烫手山芋。平安结兴许要比那可怜的油纸伞重要,当初柳梦压住我时可还攥得紧紧的。
“你俩吵架了吗?我瞧着柳梦很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