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最后一口黑乎乎的中药,我与买桂花冻回来的玉眉隔着玻璃橱窗打招呼。
她往窗边哈一口气,白雾贴在冷窗前,玉眉用手指在我面前各划三条线,笑嘻嘻扮个鬼脸,幼稚地做了个口型:“猪”。
我改主意,作势摊开日记本,打开笔帽,预备将“玉眉是猪”四个字写满一页。
玉眉火速跑进来,脚底打滑差点摔倒,把着门大喊:“不准!”
我被她急赤白脸的样子逗乐,想笑,结果一激动猛地吸了口冷气,惹得喉咙痒,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拼了命往下淌。
最后变成玉眉给我顺背,再偷偷合上我的日记本。然后用笃定的口吻,重复:“你是猪。”
时间在打闹中一分一秒中流逝。玉眉肉眼可见地开朗起来,她眼中的我似乎也充满蓬勃向上的生机。
至少玉眉是这样认为的。
具体表现为我一改旧日的垂头丧气,郁郁寡欢,其一是在“静水”装修期间突然起了干劲去拿水街的针绣活做。
坦白说我是奔着钱去,有钱不赚王八蛋,何况今年的绣布价格翻了三倍,收货人要的量也多,我不仅能赚到钱,还可以用它来打发时间。索性一股脑揽下来,从早弄到晚。
每拿到一份钱,我就觉得心里多一分踏实。
玉眉看我在隔间的床板上数钱,笑话我活像个财迷,怎么突然间对钱这么着迷。我专心数钱,没空搭理她,敷衍地嗯两声。
玉眉以为我是担心最近装修开销太大,所以才对钱上心,又安慰说:“钱还有的,柳梦的,我自己攒的,够了,你不用那么劳累,就当爱好偶尔弄弄就好。”
玉眉苦口婆心地劝,我确认钱数无误,将它放进小隔间柜子的蓝布袋里,嘴角忍不住翘起,“攒着高兴嘛。”
玉眉揪了揪我嘴角,揶揄道:“这么乐,打算攒着当嫁妆啊?”
我仔细想想也不是不行,反正都是给玉眉的,“主意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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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认为我变好第二件事是去联系柳梦当初有合作过的厂子,为新衣的上架做准备。
这些本来是玉眉想做的,但她还要监工,离不开,分身乏术。我和她商量,我去找厂家沟通选样和成衣。玉眉问我能行吗?我猛点头说,等着吧。
当天下午我就联系上了厂的负责人,在得知是柳梦的朋友后挺意外,毕竟柳梦很久都没来过,当初谈好的生意也中途换了人交接。她以为柳梦是辞职了。
我有很久没从别人口中听到柳梦这个名字。两个字像石子砸到头,带起一阵久久无法驱散的疼痛。
“她出了意外,走了。”
对方“啊”了一声,很意外,“没想到是这样……抱歉,还请节哀。”
很无力的安慰。我笑说不用道歉,转了话题,谈要紧的事。
负责人决定送一批销量不错的成衣过来。有之前与柳梦的合作经历,她认为柳梦的朋友也会是靠谱的,只要了一成定金做保障,等我们回了本赚了钱,再补上剩余的货款。
我把这个好消息讲给玉眉听,玉眉愣了片刻,以为我在骗她,刚取下的手套啪嗒一下掉地,我强调:“真的!三天后到!”
玉眉才有所动作,呆脸顿时绽放出笑容,她抱起我转了一大圈,说:“叹铃你真厉害!”
被玉眉喂肥的小鸟后来被她取名叫“汤圆”,看到我们的动静蹦哒来蹦跶。和玉眉的高兴有得一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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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我不断接下针绣活,做得又快又好,收货的人仿佛碰到了个完美针绣机器,巴不得让我全包了。这就导致水街一部分人拿不到活干,还震惊于我的手速和耐力,别人一个月的工作量,我半个月就能干完。她们在讨论我的过程中给我取了个拼命三娘的美称。
十一月月末,我的蓝布袋变成厚厚一沓。
和攒钱一样顺利的是,十二月的第一天,“静水”迎来开业。
玉眉借鉴了从前在深圳看人开店的仪式,买来礼炮和两个开业花篮,和我在门口办剪彩,还弄了“开业大迎宾,全场特惠”的大立牌,牌子红底金字,相当醒目。
林海镇民风淳朴热情,一有新店开张就会来捧场凑个热闹,我们在这住了几个月,和周围的街坊邻居也混了个眼熟。常热络地称我们为服装店姐妹花。
下午三点,玉眉剪断红带,礼炮声炸开,“静水”正式开张。
礼炮彩带纷纷落下,一切尘埃落定,在纷乱的绚丽中亮出一家崭新亮堂的店。
我突然很想哭,也不知道柳梦见到这副场景,会不会很高兴。
这是新开始,会是玉眉人生的全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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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街坊帮衬,加上成衣上乘的质量和新款式做支持,开业第一天,生意很好,货架上的衣服少了大半。不到五天时间,我们还清了货款,为下一批的货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