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俞家太阳都落一半了。
俞志明和朱双守在俞老太太床前,俞望泞和俞望舒两孙女也在左右照顾,就连周开成都陪着从昨夜守到现在。
姜晚被管家领进去,大厅里已经有几个法师道士了,有的是田箐找来的,也有俞望泞找来的。
莫尧就是俞望泞亲自去青阳观请过来的,一同来的还有他刚出关的师父柳如云,这样的场景当然也少不了半瞎子。
半瞎子在姜晚进来的那刻就起身迎过去,手里的扇子给姜晚送着风,将俞家的情况一一报告了。
俞家昨夜里有妖闯进来,还好屋里有几位法师设了符阵,半瞎子赶来得及时,和柳如云联手打退了狐妖,可俞老太太的那道结界还是没守住,阴气汇聚久驱不散,没几个小时能活了。
柳如云站在角落,眼睛追随着姜晚,沉郁成结的眉头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舒展开了。
池子时往前了半步,把他投来的炽热目光挡在身后。
管家原地等着半瞎子给姜晚说明情况,适时开口领路:“老太太住在一楼里间,姜大师这边请。”
俞老太太躺在床上,枯木一样没什么生机,床边的监测仪上的波动有一阵停一阵的,随时都要断了气般。
几日不见,俞志明长了许多白发,苍老不少。
俞望泞姐妹俩是最先看到姜晚的,俞望泞不知道是也变了性还是被夺舍了,居然先向她弯了些身子点头问好。
俞望舒没见过姜晚,跟着姐姐一起向他们行礼。
跟进屋的人不多,管家把人领到门口就退下了,莫尧在客厅守着结界,半瞎子和柳如云跟在姜晚身后守着屋门。
俞望泞偷偷提醒了俞志明,俞志明转头看见姜晚,咚地就跪下了,响头一个接一个。
“姜大师,求姜大师看看我母亲。”
姜晚往后撤了半步,留了足够的空间给他行大礼,不愧是周开成的好友,连跪求人的动作都一样利索。
姜晚数着响头,在第十个响头落下时幽幽开口:“她的命数到头了。”
俞志明呆呆地扬着磕出血的脑袋,眼一下涌出来,双手颤抖着,不敢相信,又连忙磕了两个响头,声音颤抖着求姜晚一定救命。
“救她醒来,继续叨念生儿子?”姜晚绕过俞志明,站在俞老太太床前,俯视着她。
老太太早没了几日前的精气神,前头的那股子狠厉泼辣刁钻全都看不见了,此刻只是一个将死的人身形单薄地趟在那里,嘴里低低唉吟着。
俞志明和朱双沉默了两秒,联想起这几日的事来。
姜晚给俞志明下了道术,只要俞老太太叨念朱双生儿子,他就会承受一次生孩子的痛,次数增加疼痛也随之增加,若俞老太太一直念叨,俞志明也就会一直如此痛苦下去。
当然,在他疼得死去活来时,姜晚也记得派莫尧去给他念经缓解。
俞志明又是一个响头:“若大师能救我母亲,要我一直那样疼下去我也愿意。”
朱双抓着他的肩膀泪水挂在脸上:“母亲病倒的这两天已经不念这事了,大师救救她吧。”
人心实在难懂,姜晚看过许多奇葩卷宗案册,自以为摸透一二了,却总能被更奇葩的刷新三观。
就像,明明婆媳关系很糟糕,明明老太太重男轻女,可他们好像在这一刻都能忘记前面的事只求老太太能活。
老太太额间青焰的火苗只有短短一小团,灰黑的烟往上冒出来。
姜晚手掌一转,一把新扇就出现在了手心里,扇子靠过去,灰黑的烟就钻入了扇柄中。扇子唰的一张,一缕带着法术的烟在扇面上左右蹿着,撞着扇面的边璧,使了劲要从里头逃走。
姜晚屈指对它用力一弹,灰黑的烟变成细小的看不见的尘埃消失在肉眼里。
“忘了,还要追查那只狐妖来着。”
姜晚咬着下唇,有些郁闷,摁着老太太的眉心想再掐出一抹烟来。
池子时有些看不下去了,在老太太的眉心被摁红前先把姜晚扯了回来。
灰黑的烟消失后,老太太额间的青焰缓了些,监测仪上的数据都开始转好了。
俞志明又是哐哐两个响头。
姜晚的目光落在瓷砖地板上,瞧得出神。
“不会磕出坑的。”池子时侧头贴近她的耳朵,声音小小地戳破她内心的好奇。
姜晚扁扁嘴,把脸别开了些。
姜晚将扇子随手插进池子时的臂弯里,找了个空椅子坐下,翘着腿盘问他们:“说说吧,老太太怎么病的?”
俞志明和朱双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还是二女儿俞望舒声细如蚊地交代了。
“前几日回来就不对劲了,以前奶奶从来不问家里的藏品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让我去找画,那时候我就觉得奶奶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