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他开车撞了齐董潇,和警察系统沟通的也是辛律师。总的来说,这个人是个兢兢业业的下属,成不了大事,也坏不了事。
庄弗槿头脑里简单过了一遍眼下的形势,他显然不认为面前二十出头的青年人能真刀实枪地拿他怎么样。
“你告不倒我的,”庄弗槿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不如这样,一年后,你带沈怀珵走,我不阻拦。”
江彦以狐疑的神情看着他:“为什么要等一年?”
庄弗槿单手拿起一旁晾到温热的茶水呷了一口,掀动眼皮无声地瞧了他一眼。
江彦懂了:“你等着他的孩子出生。”
“他的?”庄弗槿凉凉一笑,“那是我的孩子,我觉得,你也没有替别的男人养孩子的癖好吧。”
江彦眼睑微眯,脸上的肌肉僵硬起来。
男人的独占欲都强到不可思议,江彦也不例外,他希望沈怀珵从头到尾印上他的标记。
但爱一个人如果只想圈占,人和兽类又有什么区别。
“我不答应,”江彦道,“放任沈怀珵在你身边对待一秒,对他都是一种不可逆转的折磨。”
沈怀珵的消瘦,畏缩,江彦都看在眼里,心像油烹似地疼。
忽然间,他的衣角被拉了拉。
沈怀珵下了戏,手里拿着一把折叠伞,塞进江彦的手里。
庄弗槿顿时觉得瓷杯里的茶水味道苦了不少。
江彦背对着窗户,飞溅的雨花让他周身蒙了一层小水珠,沈怀珵拿手帕从他的肩膀出开始擦,手掌拂过的地方,留下一串淡雅馨香。
庄弗槿撂了茶杯,说:“沈怀珵,走。”
戏服还穿在沈怀珵身上,被庄弗槿强硬地拉到身边,裙裾翻飞,披肩上的轻纱划过江彦的下颌。
江彦忽然道:“我不同意,我不让步。”
少年人的血性沸腾滚烫,他一定要带沈怀珵走,让他不再受一丝一毫的苦楚。
他扣住沈怀珵的手腕,让沈怀珵处在两边的男人都互不让步的尴尬境地。
“江彦,你怎么了?”
沈怀珵仰头天真地问道。
他是巧取豪夺剧情的男主角,但对自己陷入了怎样危险的漩涡毫无知觉。
江彦没有告诉沈怀珵他的发现,他视沈怀珵如珠如玉,恨不能永远将其保护在一间真空水晶橱窗里。
“咳,”叶翁站出来,中断了这场抢夺,“后面还有戏呢,弗槿,你该去化妆。”
“小沈,”他又转而对沈怀珵说,“你要有分寸,工作时间,下次不允许再带闲杂人等来。”
沈怀珵趁机脱开庄弗槿的牵制,拉着江彦走出去了。
一柄黑伞像在雨中展开的一片荷叶,沈怀珵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摆,裸露出来的锁骨幽深如书脊。
江彦手中的伞完全朝沈怀珵倾斜,思索片刻,他道:“我背你。”
换做两小无猜的校园时期,沈怀珵会毫无犹豫地跳到他背上。
他还记得江彦衣服里草木的味道,也知道对方的肩膀宽厚,能容许他一直稳稳地赖在上头。
但此刻,沈怀珵往后退了半步:“我结婚了、我……”
我配不上你,别再对我这么好了。
雨滴单调地撞击着雨伞布,共撑一把伞的空间还是太小了,沈怀珵低垂着眉眼,江彦靠近一点,他便退一点。
直至听见江彦说:“没关系,也可以离婚的。”
沈怀珵想,江彦有无数个指责自己的理由:自甘轻贱、识人不清、视婚姻如儿戏……
这条绝路是他自愿踏上去的,也是他蠢钝愚昧。
可江彦从没对他说过一句重话,对方千里迢迢从美国找到深山老林里,对他轻轻提起两个字的建议:“离婚”。
“疤痕溃烂了,就得挖出腐肉才能长出新肉。走到穷途末路,也要学会掉头。橙橙,你还那么年轻,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我们一起养大。”
沈怀珵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
孩子还太小,不能将皮肤顶出形状。
沈怀珵双颊发烫:“别、别乱说话。”
“我没在开玩笑,你也希望孩子成长在幸福里面……”江彦注意到沈怀珵的身体发起抖来,连忙收住话题,“好,我不讲了,日子还长,你知道我是你的退路就好。”
没有道德上的绑架和逼迫,江彦永远用平等的视角看待沈怀珵。
两人的背影一同走进雨幕里,白雾青烟,远山垂首,如果这条路没有尽头就好了,江彦在心中祈祷。
夜晚,沈怀珵回到和庄弗槿共同居住的小院,一江之隔,江彦屋内的灯还亮着,代替天上的星星透出象征守护的光线。
沈怀珵掏出钥匙打开房门,里面漆黑一片,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干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