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没有发过这样大的脾气,从前面对庄弗槿时,都是小心到不能再小心。
“我都甘愿做替身了,可你把我最后一点东西也剥夺了,画画是我的半条命……”
“你配不上,你想拿到全国绘画大赛的奖冠军杯?”庄弗槿讥讽的话语,一字一句如同钢针扎向他,“那是沈眠的梦想,不是你能沾染的。”
没错,庄弗槿一开始就知道汪狄的筹划。
他顺水推舟,甚至带沈怀珵去见叶翁,就是为了让汪狄在诬陷时找到凭据。
他对沈怀珵说沈眠的梦想是参加绘画大赛拿到第一名,他让沈怀珵跃跃欲试,想要帮沈眠圆满。
登高跌重,大梦一场空的滋味,庄弗槿让沈怀珵饱尝了。
男人做这么多,都是为了打磨去沈怀珵的心气。
就算沈怀珵此刻在雨中对他歇斯底里,庄弗槿也并不着急。
半路收来的宠物,总是要训导他对主人的礼仪的。
更何况这只不听话的、满是野性的狐狸。
他总是手里紧握着一根线,无论对方处于何时何地,都要被这根线收紧喉咙。
暴雨像永远不会停下,沈怀珵攀着栏杆一点点站起来,男人伸手想扶一下他,被他甩开。
可还没往前走几步,沈怀珵感觉两眼发花,脚如同踩在云里。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滚烫的。
原来是发烧了吗?
这是他晕厥前脑海里出现的最后一句话。
第103章 “庄弗槿坏……”
无论天气如何恶劣,庄弗槿新家的庭院里永远一派平和。
雨帘自动展开,如一道穹顶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湖里的锦鲤悠游来去,飘散的尾巴像盛开的花瓣。
别墅二楼,窗帘紧闭着,已经一天一夜没有拉开。
沈怀珵的病情没有丝毫好转。
他浑身烫得像块烙铁,呼吸又重又急促。
他的脑袋深深埋入被子里,即使庄弗槿把他捞出来,靠在枕头上,他也不一会儿就挣扎着身子,鸵鸟一样把自己藏回床褥。
私人医生来了一趟又一趟,最后一次来时拿停诊器诊断了半晌,满头大汗地对庄弗槿说:“我觉得庄夫人需要去心理科看一下,他似乎有极大的心病。”
庄弗槿摔了东西,骂他庸医,把他扫地出门了。
男人就静静坐在沈怀珵的床边,盯着他从棉被里露出来的零丁支离的手腕。
被高温折磨后,手腕上的皮肉浮现出深粉色,里面的青色血管倒不是那么明显了。
庄弗槿又帮床上的人量了一次体温。
四十一度。
再这样烧下去人都要傻了。
庄弗槿拨通陆铎辰的电话,让他拿些特效药来。
陆铎辰提着药箱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卧室里,庄弗槿用水在给病人擦胳膊。
陆铎辰眼睛里露出了些许讶异,随后说:“现在体温多少了?”
“三十九。”庄弗槿答。
“会烧坏脑子的,”陆铎辰从箱子里拿药,“声带也可能被损坏。”
庄弗槿皱起了眉头。
真是朵难养的花,他看着床上病病歪歪的人,想着。
陆铎辰带来的药见效很快。
几支药液从血管注射下去,沈怀珵的体温肉眼可见地降下来。
只是药里带了些镇定的成分,他一时半刻没那么容易醒来。
沈怀珵在梦中呓语,身体扭动着,手指紧紧扣着床单:“庄理……”
庄弗槿不悦地对陆铎辰开口:“你先回去吧。”
沈怀珵又说:“别丢下我一个。”
气氛尴尬。
因为谁都听得出来,沈怀珵喊的是一个陌生人的名字。
陆铎辰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他这位好友的夫人,拍拍庄弗槿的肩膀,走了。
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庄附近一位清醒的人。
时间刚过晚上八点,他去楼下的书房坐了一会儿,面对满桌子的文件,统统看不进去。
洗过澡,又去了沈怀珵的房间。
对方的屋子里总是有股木槿花的味道。
他掀开被子,从另一边上了床。
沈怀珵的身躯就躺在离他不足十公分的地方,散发的热度烘烤着他。
庄弗槿转身,从背后抱住沈怀珵。
怀中人的骨头轻得像一捧水,仿佛稍不留意就会溜走一样。
庄弗槿收紧了双臂,感觉到对方呼吸不畅,胸口的起伏更大了些。
但他没有松力。
他似是迷恋地把鼻尖凑到沈怀珵的后颈,闻到了对方身上的香气。
沈怀珵的头发有些长了,打着温柔的卷,堆积在肩颈上。
发质很黑也很软,在屋子里只有一盏床头灯做光源时,也反射出一种类似丝绸的光泽。
庄弗槿听说头发软的人脾气也会软一些,也为什么沈怀珵这么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