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沈怀珵走到一个陌生的桥头时,庄弗槿下了车,把门摔上。
他没有打伞,黑色呢子大衣很快被雨淋湿,头发粘在额前。
沈怀珵的背影像只孤魂野鬼。
庄弗槿追了几步,拉住对方的手腕。
瘦得硌人,但里面的骨头又细又硬。
他用力一扯,沈怀珵被他拉回来,擒住双臂抵在河边栏杆上。
“回家。”
生硬的两个音节,很快被风雨带走,但庄弗槿知道,沈怀珵一定听见了。
“那里不是我家,哪里都没有我的家……”
沈怀珵被雨水呛了几下,眼眶红红的,“你承诺过,我只要答应怀孕,就让我上学的。”
他看起来太累了,说话都没有什么力气,他应该声嘶力竭的,可语句说出口,破碎成一滩烂泥。
“说让你上学,但没答应让你去A大,等把孩子生下来,我送你去留学好吗?”
庄弗槿的眼里未见得有几分动容。
他接沈怀珵回家的举动,只是完成一项固定工作,他需要沈怀珵帮他拍戏,帮他孕育。
“骗子。”沈怀珵推了一下男人的胸口,他大概是哭了,只是雨水和泪水混在一处,叫人看不分明,“你和叶翁都是骗子。”
庄弗槿笑了,阴郁地有些恐怖:“我对你算骗吗?你难道真把自己当我的妻子?我们不是对等的,我对你做的事情是作为监护人在管控你的行为。”
像有一百只蚂蚁在咬他的心脏,沈怀珵难受到没办法呼吸。
曾经他怎么也不愿意提起一个词汇,可此时此刻,他几乎没有犹豫地脱口而出说:“庄弗槿,我们离婚吧。”
第102章 吵架,发烧昏厥
这是沈怀珵第几次提出离婚?
第二次了。
第一次时他是真的不想拖累庄弗槿,他真的爱庄弗槿。
可时间才过了不到一个月,沈怀珵就痛苦到觉得这段婚姻再维持着,他就要活不下去了。
他的一颗心疼的要死掉了。
越接近庄弗槿,越是会被他的无情划破心脏。
雨下如瀑,连成串的水珠顺着沈怀珵的耳蜗淌过。
外界的一切杂音都听不分明了。
因此他更能听到自己强烈的心跳。
在他说出“我们离婚吧”之后,感觉体内五脏六腑的震动都已经失控。
耳畔嗡鸣。
庄弗槿的手掐住他的脖子。
沈怀珵被迫仰起头,闭着眼睛,避免雨水酸涩地冲刷虹膜。
庄弗槿仔细端详他惨白衰弱的脸,水滴顺着细直的鼻梁和圆润的唇珠流淌而下。
沈怀珵的身后,行道树一根枝条被风折断,低低坠着。
“害怕了?想离婚?”庄弗槿的话有点抖,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语气里的惴惴不安。
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
“你这辈子不可能跟我离婚的。”
“我会向法院申请。”
沈怀珵顶了回去。
庄弗槿掐在他颈子上的手用力更狠。
他的脖子那么细长,仿佛春笋一样脆。
男人收紧了虎口,感觉到掌心下细小的喉结不断颤抖,移动。
沈怀珵的颊和腮很快变红了。
但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大雨会让时间变得缓慢,让人很容易陷入一种情绪里,无法抽身。
回忆搅动了庄弗槿的脑海。
他想到一个夜里,他把沈怀珵按在床上,沈怀城哭着说“我最爱你,只要我还活着我最爱你”。
还没过完一个春天,誓言就失效了吗?
沈怀珵快要晕厥过去,他几乎躺在身后的大理石栏杆上,背部悬空,而下面滚滚流淌着因暴雨而涨潮的江水。
有一瞬间,他自暴自弃地想,掉下去就好了,被水埋住身子,就可以从这段畸形的关系中解脱。
可庄弗槿没让他死。
把他从栏杆上拖下来,手一松,他跌倒在地。
沈怀珵的手指扣在水泥地面上,蜷缩着身子干呕,像要把胃都吐出来。
“我明明什么都顺从你了,可你的欲望根本没有底线……咳……”
男人退后几步靠在车门上,冷笑:“你现在像是顺从我的样子吗?”
黑色的云完全笼罩了天际,偶尔有几群鸟从江心飞过,发出凄厉的鸣叫。
环境压抑如世界末日。
“我总以为教会你了,把你教聪明了,但其实你还是那么笨,和我见你第一面时一个样子,没有一点长进。”
沈怀珵喘匀了气,抬头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睛黑白分明:“你要把我教成一个物件,难道在你身边就不能做一个活人吗?在我痛苦难受的时候,就要被压抑地没有喘息之地吗?”
“你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可我是一个人!”沈怀珵手攥成拳,重重砸着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