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个,”谢辞昭道,“我总觉得她身上有种奇怪的死气。”
最终她注定没能见到宫主,此时宫主的状态实在谁也不能见。很快玉自怜走了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带入了主殿之中,随着殿门关闭,结界降下,所有人都窥听不到其中的内容,只好纷纷走开了。
玉自怜只带了琴心天姥一个人进殿,宁归萝百般央求她带自己一起进去,却被琴心天姥主动地拦了下来。玉自怜看着她不同于往日的神情,再看她注视着自己的眼神,心中浮现一个猜想。
殿内都是自己人,宫主当然不在,只有沈菡之与谛颐她们正在交涉该如何分地点剿灭邪祟。沈菡之一看见琴心天姥这副模样便站了起来,她在外头听见她们说话,本想揶揄她几句,但她如今这幅状况已经不适合再开玩笑。
琴心天姥继续单刀直入:“我要见宫主。”
沈菡之叹了口气:“宫主真的不在。见宫主不行,魔主在这,你见了她总可以说了吧?”
琴心天姥看了一眼凝视着自己的谛颐,满殿都是硬茬子,她此行带着问题而来,无论宫主在与否,她是一定要找到解决的方法方能回去的。
她很快想通了,也不再要求见到宫主,而是解去外衫,展示出她看起来依旧健壮,却逐渐开始腐烂的左臂。
琴心天姥道:“自十三日前开始的。最初只是修为凝滞,再然后是倒退。司家的来寻仇,我与司家那孩子同是渡劫境,我却被她压制,我已经不知晓我的真正修为滑落到了何处。”
她的左臂上肉已经呈现溃烂之状,这并不是鞭痕所致,而是真正散发着古怪气味的腐肉。她们都见过自然腐坏的人尸,新鲜坏掉的并不是这样的状态,也不是这样令人悚然的气味。若硬要说,这更像埋藏在地底千年不腐的尸体骤然接触到外界,于瞬间干瘪溃烂时所呈现的模样。
玉自怜神色微变。
沈菡之一直盯着她,见到玉自怜神色有所变化,便立即翻身而起,用身体压住了她,同时提刀割去了玉自怜包裹严实的两条衣袖。
薛忘情还没搞懂她到底在干什么,干咳两声,尴尬道:“不太好吧沈菡之,大家都还在这呢。”
玉自怜想要反抗,可沈菡之却轻轻松松地制住了她。
衣袖被割去,就连几步开外的琴心天姥都有些骇然。她们齐齐盯着玉自怜的手臂,那块腐烂的位置与琴心天姥不同,状态却要更轻微些,像是刚刚开始干缩的果皮,而果皮之下涌动着无数黑色流动的腐块。
沈菡之将刀重重往桌上一扔,抱臂看着她:“多久了?”
玉自怜看着地上沾染了腐水的那两条衣袖,用心念点火烧了。她看了一眼琴心天姥,再看看面色严峻的其余人,不情不愿道:“算上今日,刚满七日。”
月小澈站在原地,好像有点脱力般晃了一下,被南华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如今的月小澈看起来比玉自怜更需要自己炼出来的那些丹药瓶。
“好,干得好,”沈菡之瘫在椅子上,再也不看玉自怜的方向,“你急着找灼璎团聚去了是吧,我们含辛茹苦做牛做马盯着你整整一千年了玉自怜,你到底有没有当我们是同门师姐妹?”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薛忘情想打圆场,却没想好台词,她刚呃了两声便被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的谛颐拨开了。
谛颐握起玉自怜的手臂,审视了几眼,平静道:“修士的寿命本就是向天借来的。”
她将这些人挨个看了一遍:“世间早年流传过某种观点,其实修士本就是死而不僵的尸体,听起来荒谬,其实有些道理。而修士如若被天道放弃了,那么尸体就会逐渐地僵硬腐坏,以至于呈现你们如今这个古怪的状态——
所以现在有个问题,你们二人好好想想,自己是否有做过什么有悖于天道伦常的事情?”
第152章 纸人剑穗
谛颐话音落下, 殿内一片寂静,迟迟无人说话。
这件事本来并不干她的事,但因着是照料谢辞昭长大的长辈, 谛颐罕见地有了几分耐心, 没用严刑逼供那套法子对待她们。她凝视着玉自怜惨然的脸, 余光则留意到了一旁沈菡之她们的眼神。
沈菡之瞟了一眼玉自怜的衣袖, 眉眼疲倦, 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琴心天姥显然也想起旧事,面色骤然变得凝滞起来,似乎在从记忆深处淘洗某件泥渍斑斑的瓷器。这件瓷器放得太久,放得太深, 她像是一时间没能想起来,更像是抗拒将它从口中奉出来, 展览与旁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