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珑裳跟着身前负刀的女修走出好一段路,又听见不远处传来打斗声。她爱凑热闹,听了便有些心痒,便率先飞身前去。景应愿跟在她身后,心中总有种奇怪的预感,心想方才那两人该不会一语成谶,于是往前几步,果然看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正是司羡檀与宁归萝。
她们来时,宁归萝已显然体力不支。她浑身都是剑痕,但不知为何,身上伤痕愈多,她的眼神便愈冷静。司羡檀看样子并无意抢她令牌,只是单纯发泄,一张往昔让宁归萝心动得冲昏头脑的脸上尽是恨意。
这对相对百年的师姐妹一朝刀剑相对,竟然招招下的都是将对方置于死地的死手。
就在那柄熟悉的长剑再度朝着自己劈来的那瞬,宁归萝脱口而出道:“师姐!”
司羡檀的剑在空中停滞了一瞬。
宁归萝周身浴血,她握紧长剑,思及当时闯出的那番祸事,还是天真地决定最后与她划清界限,道一声歉:“师姐,当初那件事,是我错了。”
司羡檀笑笑,那柄剑并没有放下来,而是慢条斯理地捅了这位昔日的师妹一剑。剑身在宁归萝手腕内转了一圈,逼得她长剑脱手,往后退了几步。她看着宁归萝痛苦的脸,笑道:“我不是你师姐,你做得也没错。人活在世,不为己便是天诛地灭的下场……归萝,你很有天分。”
她吃过一次在秘境内的亏,心知在此是杀不死对方的,于是干脆利落地拔了剑,道:“不仅你没错,我也没错。我们只是立场不同,如果真要怪起来,就怪对方倒霉吧。”
宁归萝百年的依恋都在这句话下化作泡影。不过她早知如此,此时也还算沉得住气,只是不由追问道:“我还想知道,与你契定婚约的那人究竟是谁——”
她不提这话还好,陡然间,司羡檀神色剧变,温柔的眉眼间噙上怒意。她反身泄愤似地便要再往宁归萝身上扎去,厌烦道:“我的事情与你没有干系。”
司羡檀刚说出这话,自己便一怔,显然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更显冰冷。宁归萝挣扎着反抗,一剑扎在了昔日师姐的胸口,可对方却仿佛不会痛一般,灵力裹挟着剑气道道削来,将她再度击倒在了地上。
景应愿蹙起眉,这场面已经不受控制。她拔刀起身,准备将宁归萝从司羡檀剑下拖出来,可不曾想司羡檀见了她,仿佛大受刺激般拔剑便朝着她杀来,是下了十成十的狠手。身后水珑裳低呼一声,景应愿反身将楚狂斩向司羡檀握剑的手,二人顿时缠斗起来。
水珑裳看得眼花缭乱,此时听见天边一声长啸,抬头望去,只见一道红衣身影疾飞过此处,原是杜鹃剑庄的王观极。
她死死盯着司羡檀,尚在高处时便不管不顾地往下劈出一道堪比天裂的剑光,见一击不中,立刻加入了战局。
场面陡然乱了起来,水珑裳撑着下巴观望一瞬,拈起银针飞身跃进这潭浑水——
令牌倒是次要,搅乱浑水才是最有意思的事情!
*
与此同时,第十三州,魔域。
满镶红宝石的地下长廊,第三魔使的灵力掠过,逐个点亮廊内壁画上的萤灯。她看着原本黯淡的通道瞬间变得明亮,壁画中历代魔主镶嵌着明珠的眼睛将她略显不安的脸照得一清二楚。
第三魔使在通道内走了几步,清脆的脚步声回响于此。她似乎对声音十分敏感,不耐地抖了抖耳朵,然后身形一晃,瞬间变成了一只塞满整个廊道的巨型玄猫。
大猫舔了舔爪子,将自己梳理得油光水滑,这才轻巧地向前疾奔而去,直到她来到一扇闭合着的金色巨门之前,方才小心翼翼地停下脚步。玄猫魔使用猫爪推开一线门缝,哧溜一下滑了进去,颠颠奔跑过满地凌乱的宝石与绸缎,一路来到高高的王座之前,虔诚地趴了下去:“参见魔主。”
王座之上的人没有答话,只是自顾自地捣鼓着一段金丝架子。她的手很巧,三两下便将这些金丝捏成了王冠的形状,于是又垂眸开始在一只盛满宝石的小盒子里挑选该镶嵌上去的材料。
她扒拉了两下,有些兴致缺缺,忽然想起座下还趴着一只大猫,于是冲着魔使点点头:“找我何事?”
玄猫魔使抬起头。
王座上孤零零坐着的女人生着一副水色龙角,面容冷淡,满是上位者的威严。她那双赤金色的眼睛似乎燃烧着万年不尽的熊熊烈火,只是对视一眼便让第三魔使重新垂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