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表哥的话, 他先是下意识回道:“你-妈才死了。”
接着听见麻将桌上都噤了声,才掏掏耳朵转了视线问道:“你刚才说啥?”
老太太老了, 身体弱,在田里晕倒之前,还干着重活, 没等段父进家门,便撒手人寰一命呜呼。
临终前唯一的愿望, 就是拉着老伴的手, 说要给段父说个媳妇。
媳妇哪那么好说。
他们这穷乡僻壤里,年轻人都跑光了,没有哪个年轻女人愿意往这里嫁的。
山穷水恶之地, 还养出了段父这种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货色,身无长处, 没有哪个长了眼的女的能看上他。
老头子安葬了自己老伴,没钱买好棺材,用的是最便宜的薄木棺材,葬礼上钉棺材钉的时候,因为用力过度还裂了个缝。
他粗糙的手抚着棺材裂缝,再看看一旁席上只顾着叨菜喝酒的儿子,一时间愁上了心头。
没有人愿意嫁,那么,还有别的方法。
村头李叔说他有着门路,给段父说个年轻漂亮的媳妇,就是价钱,可能会有点小贵。
毕竟是自己老伴的临终愿望,老头子一咬牙,卖了家里唯一的一头牛,再和亲戚苦苦哀求,借了点钱,凑够了五百块,给段父娶来一个媳妇。
听说是什么大学生,模样水灵。
新媳妇迎来的那一天,头上套了个大麻袋,五花大绑地用牛车送来。
老头子意识到什么,搓搓手指问李叔:“这样没问题吧。”
“嗨,能有什么问题,”李叔指挥着几个男的“卸货”,将新媳妇抬进破瓦屋,“管她从哪来,铁链一锁,生个带把的,不就成了你们老段家的人了。”
婚礼就办在第二天,请了几个关系近的乡亲,新娘子迟迟没露面,留段父和老头子在前院里招待了午饭,两桌子,每桌五盘菜一道汤,只有一盘荤腥。
午饭吃完,婚礼也算办完。那边,亲戚们剃着牙出门,吐槽这婚礼的寒酸劲。这边,段父已经进了屋,锁了门,爬上新娘子的床。
她被铁链子锁在床尾,脖子手腕用大锁锁着,窗户也新焊了几根铁丝。
新娘子逃不掉。
她只得苦苦哀求。
城里大学生,说话都文邹邹的,连哭起来也是梨花带雨。段父没见过这么温婉的人,色上心头,忽略了新娘子的那些话。
他无视了她说的“自己是什么法律系”、“你这样是犯法”、“求求你了,我有男朋友,我们已经订婚了”、“我给你钱,给你很多很多钱”
……
段父一巴掌扇过去,给新娘子打得眼花耳鸣,至此没了声音。
那天过后,段父镇上去得也少了,天天喝了酒就进屋。
糙人不懂怜惜,她的哭喊她的痛苦就是他的兴奋剂。
半个月过后,新娘子不哭了,但也没笑过。
她的身份已经从大学生转变为段母。
九个月后,段青在祝福和诅咒里出生。
月子还没坐完,段父又开始拉着段母行房,半年后,他彻底失去了兴趣,接着去镇上打麻将。
而段母肚子里,给段青添了一个妹妹。
段母不肯见他,觉得他是耻辱。段父又整日酗酒,去镇上打牌,不见人影。
段青的童年记忆中,出现最多的人就是爷爷。
三岁开始,才学会走路,他就已经背着小背篓,和爷爷一起下地除草。
这个地方常种小麦,整个村的经济来源依靠着面粉厂,出售小麦给他们,换取一点点微薄的收入。
母亲被锁在家里,父亲去镇上打麻将,一家子的经济重担,全落在这个老头身上。
段青除了和爷爷下地,照顾妹妹的活也落在他身上。每天,他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去妈妈屋里照看妹妹,给她换尿布,烫米茶。
每那个时候,妈妈总会被吓醒,她睡眠浅,睁开眼睛侧躺在床边直勾勾地看着他。
她眼睛里掺着小孩子看不懂的愤恨。
段青以为那就是母爱。
他也不懂,为什么妈妈要一直睡在地上,更不懂为什么妈妈从来都不出屋子。
妹妹含着手指熟睡,他轻轻走到段母的身边,叫了声妈妈。
段母轻轻将他拥进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然后,在他的胳膊上咬出一道一道血印子。
段青以为这是表达爱意的方式。
他也小心翼翼张开口,一口咬住段母的脖子,小尖牙在她松弛粗糙的脖颈上咬出一个浅浅血洞。
换来的,是段母一把将他甩开,冷着脸啐他,骂他是:“狗杂种。”
曾经满口风花雪月的大学生,经过三年的奴-化,学会说了很多,她曾经都未曾听闻的词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