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平清咽不下这口气,跃跃欲试妄想再生事端,被父亲横起虎头拐杖,照着腿弯处施力敲打,这才作罢。
谢芜莓生前长住疗养院,没有朋友玩伴,如来时一般孑然一身。
墓前好友凭吊没有合适的人选,荣叔将这一消息告知麦穗后,她独自沉默许久。
这一天晚上,吊唁亲属离去,麦穗百般犹豫过后,躲进冯成山的书房。
她端坐在书桌前,取出一叠樱粉色信纸,提笔写道:
谢芜莓,我最亲的妹妹,最爱的朋友。
你生于盛夏,如同炎炎烈日温暖着相逢的每一个人。你像朝阳鲜活,似春雨柔和,偶尔也会有些青春期女生独有的小脾气,霸道娇纵却可爱。
或许我从来没有讲过,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秒都开心且有趣。
记得有一天晚上,我陪你去花园散步,你一板一眼地询问:人真的有轮回转世吗?
我说:或许吧,也有可能会变成头顶的一颗星星。
你表示这个回答太老套,而后奔跑着去采摘野花。
但是现在,我想修改一下这个答案:这是一个周而复始的世界,并且乾坤既定。每位成年人都会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来世,而你会成为我一母同胞的妹妹。
小骗子,下一次一定要遵守我们的约定哦,我们要一起去看雪。
信纸四折,塞进信封里。
麦穗走出书房,撞上等候多时的荣叔。
他的目光落在麦穗捏在手中的天蓝信封上,“小麦,明天你来致词吗?”
麦穗嫣然一笑:“这些悄悄话,我讲给她一个人足够了。”
荣叔了然,面部表情柔和松懈下来:“也对,我们芜莓是一个占有欲超强又爱吃醋的小姑娘。”
—
一切似乎都处理妥当。
葬礼结束之后,院长将平安疗养院内谢芜莓的遗物归整好,亲自送到蓝山公馆。
从前整日陪谢芜莓聊天的小护士自告奋勇,想要帮忙完成她最后的心愿。院长婉言谢绝,只因受亡人所托。
那又是一个用蕾丝带绑紧的盒子,轻飘飘没多少重量。
“芜莓特意叮嘱过,等她走了,再把这样礼物交给你们。”
麦穗接过,迟迟不敢打开。
冥冥之中,她似乎猜到里面装了什么。
当天晚上,麦穗与谢冯笙并肩坐在沙发上,两人面面相觑,无声等待对方的动作。
许久之后,谢冯笙垂眸,把指间夹着的香烟递到唇齿间。
微弱红光明灭闪烁,徐徐白散开,被窗外吹入的秋夜晚风打散。
这位商场叱咤风云的男人罕见有些紧张,伸出的指尖在半空中弯曲,最终落在蝴蝶结丝带上。
果然如同麦穗所料。
一黑一白两条围巾整整齐齐码在盒子里,折叠后将尾端露在外面,缝制着与手套上一模一样的三朵小花。
在围巾的上方,放着一个信封。
麦穗绷紧嘴唇,取出来打开。
—
谢芜莓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写下这封信的:
哥哥、姐姐,见字如面,展信舒颜。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我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吧。请不要为我难过,开开心心地永远一起生活下去,毕竟我很高兴,因为马上就要见到妈妈了。听闻她是一个温柔又美丽的人,我想提前过去陪她,希望你们不要为此吃醋⊙ω⊙~
护士姐姐说过,围巾代表分离,我这个自私的人想了又想,还是决定留下一些东西,以此证明曾经陪伴你们的日子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最后,即便你们可能并不感兴趣,我还想要解释一下三朵小花的含义:它们分别代表着我、小麦姐姐和哥哥。私心把小麦姐姐放在中间,因为有你,让我和哥哥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包容、陪伴与温暖。
祝你们幸福快乐。
妹妹芜莓
绝笔
时钟滴答滴答走过一圈又一圈,薄如蝉翼的纸张被泪水洇湿一遍又一遍,变得柔软、易破。
冷风轻拂,吹干泪痕,麦穗放下信纸,旋即调转身体,将身侧的男人拥进怀里。
她的手温柔抚过谢冯笙硬挺的头发,“这里没有其他人,你不要再独自把所有情绪闷在心里了。”
空白几秒,那双紧紧攥握的手松开,循腰线滑至身后,揽住她的背。
他不再有所顾忌,将脸埋在她的胸前。
没一会儿,那一小块衣服浸湿,麦穗睫毛眨动几下,哽咽着轻轻捋拍他的后脊。
再度失去亲人的深夜,克己复礼的男人允许自己片刻放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