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前缀为010的座机号码,备注为疗养院。
心脏跳动节奏蓦地空了一拍,不安思绪蔓延缠绕,麦穗指尖轻颤,将手机拿起。
自上次出现疗养院没能及时联系到谢冯笙的情况,麦穗便将自己的手机号码留下,以便不时之需。
如果谢芜莓想要找她聊天,会用自己的手机联系,完全没必要劳烦院长。
所以……
电话接通,麦穗的嗓音不受控制开始发抖:“您好,是…芜莓有什么问题吗?”
“谢太太,节哀。”
院长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掺杂着‘呲呲啦啦’电流声,沉重且悲痛。
简单的一句话,却像晴空闷雷,将她砸得头晕目眩。
身体内每个细胞都在争吵叫嚣,脑海在这一瞬涌入嘈杂声响,让她再听不清院长讲话。
怎么可能?
这不公平!
谢芜莓今年满打满算只有十七岁。
一个月前,麦穗和她说起山城的故事,答应来年春天,亲手为她做榆钱玉米饼。
两周前,她们还依偎着坐在沙发上,用平板挑选明年成人礼的礼服。
三天前,谢芜莓还在通话中喋喋不休缠着她,要她承诺今年一定带她去威海看雪……
悲痛欲绝间,眩晕感翻涌而上,麦穗耗尽全身力气眨了眨眼,而后短暂丧失意识,‘扑通’瘫坐到冰冷地板上。
胸口好似压在千斤岩石之下,时隔数年,这种悲伤极致的体验感再度席卷,让她喘不过气来。
手背抵在唇畔,牙齿将那一小块皮肤死死咬住,压下冲到喉口的呕吐感。
直至手机再次震动——
院长得不到回应,遂挂断通话重新拨打,这才唤回麦穗的思绪。
“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麦穗稳了稳心神,手掌支撑地板站起身。她脱下围裙随意搭在椅背上,指节勾住托特包两根细细的带子,疾步往外。
陈见夏最善察言观色,看出麦穗秀气眉宇间携带的焦急,不等她嘱托便自告奋勇:“这里交给我,学姐你先走。”
“谢谢。”
推门朝外,麦穗一改往日轻柔动作,将玻璃门打开至最大角度,旋即松手。
门扇回弹,发出沉闷声响,将风铃震得剧烈摇晃。
围在长案忙碌的小苏等一众员工登时战栗,错愕回眸。
“麦总…这是怎么了?”
“maybe……吵架了?”
“我看不像……”
陈见夏当即打断:“不要议论老板。”
—
走出清远花汀,一直到路口,麦穗脚步猝然停滞。
慌乱间,她忘记早上并不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是谢冯笙……
作为他的妻子,麦穗与谢芜莓相识半年有余,心中哀忧尚且如此。
那谢冯笙呢?
他该是怎样的悲恸呢?
麦穗拿出手机,从通讯录中调出号码,还没摁下拨通键,对面的电话先一步打进来。
熟悉的数字跳动,手机系统还没反应过来,麦穗早点下接通:“芜莓她……”
“我已经在路上了,徐向松开车。”谢冯笙的声音冷淡低沉,麦穗却听出槁木死灰的弦外之音。
那昭示着暴风雨的登临后,玉石俱焚的决心。
他说:“我已经通知荣叔,让他过去接你,宋姨也一起。”
麦穗启唇,意料之外无声无息。她犹如被人扼住咽喉,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该说什么呢?
安慰吗?
她真的做不到。
此刻无风亦无雨。
一滴眼泪悄声滚落,砸在脚尖前的地面上,荡出粒粒尘土。
麦穗再难克制,抽咽一声:“我会尽快赶过去,你,等我。”
电话没有挂断,她却听不到回音。
一辆黑色宾利停靠在面前,副驾驶位车窗降下,麦穗稍稍弯腰,看清荣叔的脸。
他罕见没有注重豪门管家的礼仪修养,言简意赅抛出五个字:“小麦,快上车。”
与此同时,听筒那头的声音响起,一字一顿,重重砸在她的耳侧,掀起惊天波澜。
——“芜莓的死,不是意外。”
第33章 月照逢生
麦穗赶到疗养院的时候, 门口乌泱泱围了一群人,平日空荡荡的车位也停满黑色豪车。
当年冯有仪难产的消息流传甚广,虽有谢冯笙及时出现, 制止了谢平清罔顾人伦的卑劣行径, 但外界似乎仍旧心照不宣地默认, 早产生下的女婴先天不足。
即便有谢家不吝钱财,真金白银地娇养着,恐怕也活不了太久。
这样的误解导致媒体记者对谢芜莓的关注度很少, 否则麦穗也不会在半年前才知道有这位妹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