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念一想,或许是因为麦穗在谢家没有其他熟络的同性,又不能让谢冯笙陪着去洗手间,所以才就近原则考虑自己。
“走吧。”她抬手拍了拍脸,让自己快速清醒过来,“我带你去。”
台下发困的人不少,可谢老爷子仍端端正正在前方坐镇,听着戏曲腔调闭目养神,手也跟着在腿上打拍子,一副全心享受的模样,他们哪敢起身。
看她俩这般堂而皇之起身往外走,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只是人与人之间的身份是不同的,哪怕有了领头羊,亦不见有人亦步亦趋跟上脚步。
谢檀温带麦穗走出会客厅的正门,打着哈欠靠在一侧雕刻盘龙的石柱上,敷衍地朝左侧摆了摆手:“洗手间在那边,我在这里等你,快去快回啊。”
“我不想去洗手间。”麦穗毫不掩饰自己以此作为借口,实则为了混出来的事实,“我是看你太困了,正好也有些闷,所以才想着出来转转的。”
“这里虽然规矩多,但风景的确不错。”谢檀温轻唔一声,“好吧,我勉为其难带你逛一逛。”
如同正门一般,连通会客厅的同样是一段曲折长廊,尽头分出两条路,一侧铺设鹅卵石通往正门,一侧连接凉亭,其后是一扇用链条锁住的红漆大门。
第28章 赐我樊笼
长廊两侧摆放浅口花瓶, 不远万里空运而来的朱丽叶玫瑰经佣人精心修剪,拢成一束,在瑟瑟冷风中舒展绽放, 散发幽香。
每间隔五米, 白釉瓷瓶被一座小巧低矮的金色宝塔笼取代, 缕缕青烟缓慢上升,随之带出浓馥热意,将娇艳欲滴的玫瑰包裹。
两人在最后一道拐角处停下, 谢檀温俯身取出一支玫瑰, 捏在手中漫不经心甩动把玩。
“那里边是一座孔雀园。老头子前几年开始迷信风水, 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位大师,拿着八卦盘在京郊别苑转了个遍, 点明要将这儿隔断,养上两只白孔雀, 才能保证家族兴旺, 你说扯不扯?”
谢檀温低垂着眼睫,语调满不在乎, 透着对谢际中这一荒诞行径的批驳。
裸粉色美甲与花朵颜色接近,她似有一瞬间失神,将生长在墨绿花蒂上的花瓣一片片扯下, 沉沉吐露一声叹息。
谢檀温很快调整好情绪,那把攥握出汁液的花瓣扑簌吹散在料峭春风里:“还没来得及恭喜,新婚快乐。”
“谢谢。”麦穗摒弃商人一贯擅长的拐弯抹角,直接转移到自己想问的话题,“你是有什么烦心事吗?或许我可以帮忙?”
谢檀温心领神会, 轻轻笑出声:“怎么?这是想要报答当年的解困之恩?”
“我不想一直亏欠人情。”麦穗不否认。
“恐怕你也无能为力。”谢檀温的手搭上一侧栏杆,踮起脚尖, 远眺雾气氤氲的连绵寒山。
此后,是长久的静默。
直到灰蒙蒙的天空中掠过两只白鸽残影,她嗤地一声笑:“报答就不必了,听闻清远茶楼有一道特色茶点,等哪日我得空过去尝尝,你请客吧。”
清远茶楼与清远花汀均是挂在麦穗名下的产业,这事圈子里的人但凡用心打听,都能知晓,算不得秘密。
麦穗没多想,笑眸如清溪浅弯:“随时欢迎。”
四下无人,麦穗靠在栏杆上,绷紧僵直的脊背亦跟着放松下来。
人工湖蒸出飘渺水汽,湖面映出绿树与建筑的倒影,随波纹徐徐晃动。
忽而,涟漪一圈一圈扩大,不知从何处游来两只鸭子,绒羽仍是鹅黄色,在水中不安抖动着翅膀。
“诶,你老公来找你了。”谢檀温朝她身后扬了扬下巴,唇角带着调侃笑意,“这才多久就急不可耐追出来,是怕我害你吗?”
麦穗闻声回头,谢冯笙站在会客厅正门左侧台阶上,铅灰色西装笔挺,弯曲左臂上搭了一件同色系羊绒大衣。
相距甚远,麦穗隐约瞧见对方眸色深深往两侧张望,当即举起胳膊用力挥舞。
“在这里。”身后,谢檀温拔高声调替她呼唤,又沉声调侃,“我真服了你们俩,还没十五分钟,有必要吗?”
不等麦穗回答,谢檀温跟上她折返往回的步伐,说:“其实挺意外的,谢冯笙在集团拼了这么多年,我们都以为他会选择一位名门望族的千金进行联姻,以此提升自己的可信任度。谁能想到他会是最疯狂的那一个。”
百年繁盛家族做后盾的同时,是失去追求爱情的自由。
这样不成文的规定,很少有人会主动打破。毕竟他们的身份摆在那里,仅仅为了一个男人或者一个女人,失去牢牢握在手中的金钱与权力,实在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