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这样一句,男人转身迈进浴室。
在他身后,麦穗明白他的意思,脸上依旧没有表情,那双清凌的眼却是弯了。
翌日一早。
谢冯笙自床被间坐起来时,麦穗亦紧跟着睁开眼眸。
荣叔得知他们今日要外出,原本是想跟着的。
在谢冯笙表明去向意图过后,他的目光落在麦穗身上,愕然又惊喜,也不再说自己帮忙开车的话。
出乎意料,驶出车库的又是那辆惹眼的冰莓粉保时捷。
眉心微皱,麦穗满脸疑惑,问他为什么要开这一辆。
谢冯笙云淡风轻道:“有人喜欢。”
她隐约从中推测,今天要去见什么重要的人。
—
农历大年初一。
出行的人并不少,一路交通拥堵,直到将近中午才抵达目的地。
正门口挂着一张巨大牌匾,上面写着「平安疗养院」五个大字,由红色闪烁灯组成,在厚重的雾霭中格外突出。
“这……是来看谁?”
如同树懒一般,麦穗动作缓慢,解开安全带下车。
“一会儿就能见到。”
他拉着她的手腕,走过笔直平坦的丛间小路,来到疗养院主楼楼下。
提前打过招呼,院长站在那里迎接他们,熟稔讲述近况:“芜莓这两天情况特别好,发病频率明显降低不少。你应该也能感觉得出来,她昨天晚上不是还与你通过话。”
三人来到一扇深红木制门前,靠近门把手位置挖去两个长方形的洞,装上了玻璃,方便医生在不打扰病人休息的情况下,观察状态。
院长陪他们走到这里,说:“我就不进去了,不打扰你们的团聚。”
谢冯笙点头,说了声谢谢。
他深呼吸一下,调整自己的状态,努力提起唇角,询问麦穗意见:“我们现在进去?”
麦穗自然不会拒绝,主动伸出手臂,将红木门的门把手往下压,而后推开。
“哥哥!你来了!”
这里说是病房,更像一套小型公寓,各式家具一应俱全。甚至一进门的布置,都与太和西里的玄关相似。
这道女声清脆却虚弱,带着超乎意外的惊喜语气,喊出这五个字,捂住胸口开始咳嗽。
谢冯笙赶忙上前,手掌虚虚搭在女孩的背上,上下来回顺气。
大约五分钟,她终于缓过来,看向麦穗的目光亮晶晶。
“你是嫂子吧。”
这是第一次被人用“嫂子”称呼,麦穗当即顿住,求助般扭头看向谢冯笙。
男人站在病床前,为两人介绍认识:“这是我的妹妹,谢芜莓。这是麦穗,你大嫂。”
比谢冯笙亲口说出这个称谓更令人震惊的,是病床之前女孩的身份。
谢冯笙的妹妹?
谢芜莓?
和谢冯笙认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说自己有妹妹。
麦穗忽然有些不懂了。
有关谢家的流言蜚语传得那样离谱。
几乎所有人都认定当年冯有仪难产,一尸两命,不成想那个孩子活了下来。
可既然这样,为什么没有公开她的身份呢?
麦穗满腹疑问,被谢冯笙递来的一个眼神压下去。他无声张了张嘴,比划着口型:“一会儿说。”
“芜莓…?”麦穗拉过一旁的椅子,坐在病床前与她聊天,“第一次见面,没来得及准备礼物,下次一定补上。”
“不用不用。”谢芜莓脸色苍白,话却说得干脆,呼吸也正常,“你愿意和哥哥结婚,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
谢冯笙皱着眉啧了一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
“嫂子在这里,你说话谨慎一点。”谢芜莓朝他翻了个白眼,瘦骨嶙峋的胳膊伸出来,去拉麦穗的手,“见到你,我真的太开心了。”
她说:“这里很闷,也没有人陪我说话聊天,我每天只能看电视,一点意思都没有。”
白得不正常的纤细手腕上,大块红色痕迹呈不规则分布,像是被人打出来的伤。
粉白条纹相间的病号服衣袖很快被人扒拉下来,粗鲁动作间,那红色痕迹又多了几块。
身后,谢冯笙的手指轻轻在她背上划过,并不是无意,而是为了传递信息。
麦穗心领神会,闭口不提“红色痕迹”,轻言安慰:“无聊的话,以后我可以过来陪你说话。”
“真的可以吗?”谢芜莓的眼睛瞬间亮起,像是有星子揉碎其中,与病态的脸形成沟壑分明的对比。
她扭过头去,无声询问谢冯笙的意见。
“她愿意,我没意见。”他正将脖颈垂下,用折叠刀给苹果削皮,半分钟后,盛有小块苹果的白瓷盘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