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定哦。”宋姨拧眉沉思,将回忆翻了个底朝天,“家里好像有轮椅,我可以找出来,盖上厚毯,让冯笙推着你四处转转。既不会冷,也不会让你觉得枯燥烦闷。”
这一诡异惊悚的画面经由丰富想象力渲染,宛若画卷铺展在眼前。
麦穗果断摇头拒绝,斩钉截铁道:“他还有公司的事需要忙,我窝在床上休息也挺好。”
这话半真半假。
当日漏夜赶回来,谢冯笙不得不将临市工作撒手,交给底下的人去做。
一些事情被迫转移至线上处理,需要经过公司系统的层层审批,递交到他面前。如此一来,工作量比他亲自前往繁琐许多。
昨夜两人睡下以后,半梦半醒间,麦穗听见他起身拿起震动的手机,将外套披在肩上,悄声拉开房门。
她有心想说:你如果很忙,可以出差,可以去公司,不是一定要在家里陪着我的。
但她又忍不住怀疑。
疑心他滞留在家里,只因为赶上除夕节日,而非因为她的病。
辗转反侧,不如作罢。
约翰阔步走来,先深吸一口气,称赞道:“中国的汤文化就是最值得钻研欣赏的艺术。”
将与生俱来的绅士礼节丢弃,约翰毫不客气,坐在长餐桌的一侧,熟练接过宋姨递来的青瓷碗,用汤匙舀一勺送进嘴里。
“谢,虽然我很生气你把我当作家庭医生,但看在这碗汤的面子上,我可以既往不咎。”
—
用过早餐,约翰跟在麦穗身后上到二楼。
主卧内,麦穗找来抱枕,选了个舒适的姿势倚靠在床头,将胳膊递过去。
“Oh my God! ”约翰低声惊呼,“迟到的恭喜,送给你。”
顺着他的目光,麦穗瞥见自己无名指上套着的银环,浅笑道谢。
“其实我对你很好奇,不止我,认识谢的人应该都有这种感慨。”约翰说,“甚至今天,在我还没从美梦中醒来时,谢拨通电话特意叮嘱,要我带紫色针头的静脉输液针。”
“你究竟怎样做到的。”
麦穗无声笑了笑,没有回答。
并非吹嘘,约翰在医学界地位不菲,来到中国免不得会接到技术攻克研讨会的邀约。
他热爱自己的事业,自然不会推拒。为麦穗扎上针,又说自己会去医院看她的体检报告,开着吉普车走了。
不知药液中是否有安眠成分,麦穗盯着吊灯,视野内的景象缓慢变为一个个细小重叠的模糊六边形,而后睡了过去。
再睁眼,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扎着针的手掌温热,麦穗掀开被子才发现,有人在自己睡着时,将暖水袋放在她的手下,弥补静脉注射带来的缕缕凉意。
铃声如同夏日蝉鸣,撕扯着嗓子叫个不停。
麦穗蹙眉取过手机,垂眼去看屏幕。
一串陌生的数字,没有任何备注。
开了来电过滤防护,一般的骚扰电话打不进来,麦穗本不想接,又怕是有过利益往来的合作伙伴,最终按下接通键。
“哈喽哈喽!出来玩吗?”
没有称呼,也没有自报家门,麦穗被这无厘头的一句话晕住,反复回想这人是谁。
声音有些熟悉,带着轻盈快意,活泼又天真。
麦穗盖棺定论:“你是虞筝?”
“是我是我!你要不要出来玩,不是乱七八糟的地方。”虞筝很是兴奋,热情邀请她,“离岸会所你应该知道的吧,来嘛来嘛,她们都带了好闺蜜,就我自己一个人,我很孤单的!”
麦穗一噎,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
邀请她这种只有过一面之缘,连朋友都不一定称得上的人参加聚会,真的合适吗?
她不得不再次感受到虞家宠女儿的能力,培养爱护出如此纯善烂漫的虞筝。
“你的朋友,我应该都不认识吧,去了也会很尴尬。”麦穗婉言拒绝。
“马上就是新年,出来放松一下呗。”虞筝极力争取,“而且你也不是全都不认识哦。”
麦穗反问:“我认识谁?”
“我呀!还有岑淮颂!”虞筝说,“虽说他远远看上去像颗花心大萝卜,走近一看就是花心大萝卜,但对朋友还是很仗义的。”
这一点麦穗深感赞同。
岑淮颂对她的轻蔑便源于谢冯笙,他总觉得自己的好兄弟好哥们,在商场翻云覆雨的谢老板被她欺骗了感情。
可他偏偏端着贵公子的架子,不屑于出手,只在每次相见时拿话讥她,好让麦穗心里不痛快。
她从没想过深究,岑淮颂没有对她有所动作,并不仅仅因为顾忌高高在上的地位,觉得做那些下三滥的事不符合自己身份,而是深知谢冯笙把麦穗放在怎样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