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冯笙端坐在一把椅子上,与平日坐在办公室安排会议时没两样,手同样放在胃腹的位置,似是与她感同身受。
大抵是舟车劳顿的缘故,谢冯笙眼睑下有淡淡的青色。
他看过来时,眼底带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凉与忧伤,他在自责,在懊悔。
不应该是这样的。
在麦穗的认知里,这样的情绪不应该出现在谢冯笙的脸上。
所以,他是在为了什么伤感难过?
为了麦穗的隐瞒,在外人面前表演出来的恩爱夫妻形象差点功亏一篑?
为了到医院照顾她,临市大局难稳,即将洽谈成功的合作只得搁置?
麦穗轻扯唇角,艰难挑起一抹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不应该来吗?”谢冯笙沉声地答。
熟悉的人都知道,此刻他的心情极差。平常这个时候,麦穗会充当解语花,亦或是走得远远不碍他的眼。
可今天,或许病痛折磨让她生出反骨,偏要和他对着干,淡声回道:“只是有些意外,你不是去出差了嘛。”
言下之意很明确,她没想打扰他,生气郁闷也不要找茬。
谢冯笙表情肉眼可见变得躁动,胸腔起伏跌宕,像是有一肚子的闷气没地方撒。
即便这样,他的手依旧停留在被子下,甚至开始轻微施力帮她按揉。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谢冯笙脸色称不上好,眉心微微蹙起,像在忍耐什么。
他定定看向麦穗,没有觉得她得到关心反而一脸不屑不识好歹,而是意识到自己在她心中的可信任程度也不过如此。
昨夜,谢冯笙参加应酬,回到下榻酒店已过十二点。
他原本是想给她拨通电话的,可时间太晚,偏偏又有临时安排的跨国视频会议要开,只得作罢。
等到抽出时间,谢冯笙如同刚上大学的毛头小子一般,点开微信,试图窥探与她有关的蛛丝马迹。
这长久以来的习惯,是两人分开的三年间养成的。
麦穗不发朋友圈,能探寻到与她有关的信息少之又少,除了花店茶楼的官方微博,只剩下每晚十点十二分准时更新的微信运动。
当天的步数只有两位数,谢冯笙便知道麦穗今天又在家宅了一天。三位数是去过楼下扔垃圾,四位数是去过花店茶楼巡视帮忙。
若是有五位数,麦穗大概外出洽谈合作了。
这天凌晨视频会议结束之后,谢冯笙原本没有这个想法的,毕竟他在回到酒店的路上,就已经观察过麦穗的运动步数。
零点二十分,她的运动步数停在257。
已经睡下了。
可能是鬼使神差,指尖无意间触碰到有微信标志的方块,迅速跳转进去。
谢冯笙下意识想要往下滑,却发现麦穗在他没注意到时候登顶榜一。
那一行的最右侧,四位数字2757。
在深夜,她的微信步数整整增加了两千五。
谢冯笙原本倚靠在床头,这一瞬间挺直身体,掀开被子下床,将荣叔的电话调出来拨通。
“荣叔,深夜打扰你休息了,麦穗应该出意外了,你尽快调查一下,我现在往回赶。”
荣叔听闻此事,也跟着清醒过来,快速联系可以帮得上忙的人员。
无怪乎两人紧张,圈子里的公子哥与富家千金平日贪玩随性,但在这件事上保持着一定的警觉,毕竟周家直系有过被绑架劫持的先例。
收到确切消息在一个小时以后,谢冯笙已在独自驱车返回长宁的路上。
荣叔全然不似方才接听电话时那般紧张,却仍有些沉重:“有结果了,小麦现在在医院。”
听到“医院”二字,谢冯笙原本应该坠落的心脏又高高悬起,汽车在路边紧急刹停,抓握方向盘的双手用力收紧,手背上青筋显露:“怎么回事?”
“急性肠胃炎,现在在医院挂点滴。”荣叔叹了口气,“跟你一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谢冯笙闭了闭眼,旋即踩下油门,对手机那头的人吩咐道:“宋姨已经来了吧?等天明,让她煮些小米粥,做点易消化的早餐。”
荣叔道:“已经起来了,现在正在厨房忙碌。”
“路上开车当心,我已经在准备了。”宋姨声音由远及近,“等做好我就给小麦送过去,你别着急,一定注意安全。”
“谢谢宋姨。”谢冯笙低声回她,语气并无敷衍。
谢冯笙沉思回忆良久,麦穗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