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西里住宅区在长宁市中心, 周边医院、学校等资源云集, 这大概是唯一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只是从家挪动到电梯口,这一小段路, 麦穗已经疼得冷汗淋漓。这种感觉,仿佛有千只手在肚子里莽撞搅动。
脸色变得苍白,唇亦毫无血色, 她的额头上挂着细密水珠,虚弱又无力,等待电梯的到来。
室外冷风刺骨,行色匆忙间,麦穗并未记得裹上围巾, 以至于此刻,簌簌寒风顺着脖颈与衣领之间的缝隙, 争先恐后钻进去,带着锋利的舌舔舐皮肤。
本就疼痛难忍的腹部经此一激,开始变本加厉折磨人。
麦穗走至小区出口的花坛旁,不得不抬手扶上花坛边缘的大理石砖,半蹲下来,另一只手死死摁住腹部,用力往里压,试图减轻些许痛苦。
如此走走停停,十分钟的路程麦穗走了半小时还要多。
医院主楼的灯暗了一半,“急诊”二字在深夜闪着刺眼红光,颇有恐怖片的诡谲氛围。
麦穗脚步微顿,却也只能继续向前。
急诊室内值班医生正捧着盛有热水的玻璃杯,守在办公室的方桌前,见麦穗进去,“哎呀”惊呼一声,快步跑过来搀扶她的肩膀。
这位医生看上去很年轻,应当是刚刚取得资质不久,身上的白大褂还带着锋利折痕。
“你是哪里不舒服?肚子疼?”年轻医生将麦穗扶到急诊室的病床上躺好,询问的语气急切,透着紧张与不安。
“胃,和肚子。”麦穗半阖着眼,两手掐在腰间,侧躺着蜷缩起来,断断续续回答,“都疼,我,分不清是哪里了。”
年轻医生从口袋中拿出一块一次性纸巾,替她擦了擦额间虚汗:“你先平躺,放轻松,不要害怕。”
麦穗疼得意识混沌,自觉这样不是办法,也不方便楼上楼下去做检查,便让医生开药打了止疼针。
药效发挥得差不多,在医生的带领下,做几项化验,麦穗脸色依旧苍白,脚底无力虚浮,索性先一步办理了住院手续。
结果出来之后,年轻医生轻声细语道:“急性肠胃炎,不严重,你联系家人过来了吗?”
麦穗张了张嘴,问年轻医生:“我…我一个人应该也可以吧,需要做手术?”
“不,只是需要挂水几天,不找家人过来,你自己看着万一睡过去,容易回血跑针。”年轻医生在医院实习时间不算短,也明白一些病人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建议道,“其实医院周边也有专业护工可以聘请,只不过现在是凌晨,大家都在休息,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把联系方式给你。”
麦穗点头:“谢谢。”
“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会嘱咐护士定时过来看需不需要更换吊瓶的。”
私人医院的单人病房很安静,麦穗躺在床上输液,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失眠发呆。
微凉的液体由细小针管注入体内,整条胳膊都会发冷发抖,胃腹的疼痛感虽不至完全消失,但已减弱许多。
睡不着就容易发散思维,开始胡思乱想,无外乎与谢冯笙有关。
他匆忙赶去临市,不知道能不能在年前赶回来。麦穗抬头看了眼吊瓶,心说不回来也好,反正自己今年应该得在医院度过了。
大概是病房设置的恒温温度太过适宜,麦穗迷迷糊糊想着,竟也睡了过去。
睡着的期间,眼前有身穿白大褂的人影闪过,替她更换药瓶,出去时似乎与值班的年轻医生打了照面,“还好我过来了,再晚一点就要回血了。”
“辛苦你了,她睡了吗?”
“睡了,但应该不太安稳,一直皱着眉。”
“那我不进去了,让她好好休息。”
压低的交谈声传进耳朵里,麦穗有意想要睁开眼,却发现眼皮像是被什么东西粘住一般,只隐约看到些灼眼光芒。
彻底清醒过来时,窗外已天光大亮。
玻璃上凝出雾珠,顺势往下滑,拖出长长水痕。
病房内变化很多。
灯光被调成更为柔和的暖黄色,床头矮柜上多了一只保温饭盒,床尾栏杆上搭了一件黑色外套,压在她脚上有些重量。
比这更明显的,是医院纯白被子下,一只大手覆盖在她胸以下的位置,带着炽热温度,透过薄薄的病号服,将热度传递给她。
其实疼痛症状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偶尔会猛然抽动牵扯一下,算不上疼,只能说酸胀。
麦穗抿抿唇,顺着胳膊向上,去看男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