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绷的神经忽然放松了,情绪也得到安抚,她放纵自己靠着他的怀抱睡过去。
再睁开眼,是在车上。
城市的霓虹被车窗框住,如胶片底片,一张张划过。
“去,去哪儿?”
开口才发觉自己嗓音哑得不像自己的,嗓子眼深处拉扯着,隐隐发疼。
旁边的驾驶座传来一句回答:“医院。”
“我没,没事,就是太困。”
停在红灯前,陈致才转过头,光没完全照进来,他的面孔故而不甚清晰,夜如墨晕开那般浓。
“你发烧了。”
许年挣扎着坐起身,抬手触了触额头,没什么感觉,大抵是因为手也是热的。
“不,不用去医院,回去吃,吃点退烧药就行。”
他想也不想:“不行。”
她口吻变得强硬:“我要回家。”
但这只是她自以为,实际上,她音调软绵绵的,带着疲倦,根本没威慑力。
陈致知道她倔,也不想这个时候惹毛她,在下个路口调头去她家。
许年听到背后的关门声,但懒得阻止他跟上来,迈着悬浮无力的步子上楼,进屋。
她边走边脱鞋和外套,进卧室扑到床上,过了半晌,才缩紧身子。
唐黎今天和人有约,屋里冷冰冰的,但入鼻的不是医院的消毒水味,入耳的也不是嘈杂的人声。
她像回笼的家禽,卸去所有防备。
“药在哪儿?”
她没回,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这几天总做梦,梦到叔叔去世,她被他们急忙叫回来办丧事;又梦到胡子拉碴的男人,伸手拍她屁股,笑得一脸奸邪;还有,男生扯住她的衣领,声音凶煞粗嘎,叫她把陈致叫出来。
她厌恶极了那些人,那些事。
可阳溪太小了,他们化成魇,缠绕着她,好不容易赶走了,又卷土重来。
她半昏半睡,彻底失去分辨陈致做了什么的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
“希希,起来吃药。”
她或许无意识地哼了声,又或许没有。
唇瓣被人拨开,几粒小小药片被填入口中,随即是杯沿抵住下唇,温热的水漫上来,润湿着干燥的唇皮,多余的顺着唇角往下流。
有人替她揩走。
“乖,咽下去。”
他柔声哄着。
她依言老实地吞咽,又被放倒在枕上。
陈致站在床边,弯身,先解开她扎着的头发,再帮她脱了毛衣,免得她被束缚得不舒服。
里面是一件薄薄的内搭,因为贴身,勒出胸衣的形状,胸口随着呼吸小幅度地起伏着,领口不正,袒露一片白皙细腻的皮肤。
他气息一滞,略显狼狈地撇开眼。
最后掖好被角,调好空调温度,离开卧室。
刚巧漏听了她呢喃的那声“陈致”。
第二天早上,许年是被热醒的,她浑身说不出的酸痛,每块肌肉被捶打过似的,异常高的体温烘着,汗闷在被子里,黏得不舒服。
她看了眼身上的衣服,极力回忆,仍想不起昨晚的细节。
许年披了件外套,趿着床边的拖鞋,出卧室叫唐黎。
声音还没来得及发出来,便生生堵在喉咙口,枣核一样,不上不下。
陈致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看到她,从沙发坐起来,说:“我等你朋友等了很久,看到她给你发消息说不回来,就没走,怕你有事找。”
许年沉默了会儿,又看向厨房。
不知道他放了什么熬粥,电饭煲保着温,散发着浓郁的鲜香。
这么窄的沙发,他怎么忍了一整晚。
一贯不会下厨的大少爷,又怎么洗手做起羹汤来。
其实心知肚明,他做这些是为了什么,但下意识地又不想承认,仿佛承认等于认输,心理防线会因此一溃千里。
陈致咳了两声,像冻着了,他拎起大衣,“你记得量体温,吃药,我先走了。”
“陈……”见他要走,她囫囵着叫住他,“吃,吃完早餐再走吧。”
洗漱台旁边的柜子里有新牙刷,许年拉开柜门,从镜子看到自己的脸。
脸潮红得不正常,唇发白,起死皮,头发乱糟糟的。
这副样子委实不好看。
自从开始工作,免疫力下降,每年都会发烧、感冒那么一两次,大多时候不很严重,吃两天药就能好。
但基本是自己一个人熬过去的。
他既然都看见了,许年破罐子破摔,也没管,把牙刷交给他,准备离开。
结果浴室空间太狭小,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