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句说的声音并不大,加上应该是电影到了一个精彩情节,周围不约而同地响起一阵惊呼抽气声,掩盖了王思琪的声音。
李槜在此时骤然开口,声音在温迟迟耳朵里显得突兀,也让她下意识地看过去。
“怎么?”他直勾勾地看向温迟迟,嘴角拎起一丝勉强的笑,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奈,好像自己在演独角戏,“难不成你还正准备帮他给我递情书啊?”
砰、砰、砰——
心跳几乎让瞳孔震颤,但又不仅仅是心跳。
周围,刚才落下的惊呼声又响起,温迟迟下意识跟随着人群侧头看向窗外,透过斑驳的窗户,远处星星点点的建筑间绽放出一簇簇烟花。
红色、绿色、橙色......
有人笃定:“是人工湖那边吧,听说今天建成......”
是施工完成放的庆祝烟花。
并非是节日到来的惊喜,才更让人惊喜。
电影仿佛在这顷刻间变得完全没有吸引力,所有人的视线就聚焦在远处几乎不间断升起的烟火上,间或掺杂着议论声。
但温迟迟笃定,大概只有她看得最久。
窗户上有雨水和雾气干涸留下的印记,朦朦胧胧的,轻而易举反射出身旁少年的轮廓。
像是能淹没人的书堆里,独独李槜流光溢彩,被黑白校服罩住的是树一样的骨骼,落拓、挺拔,他随意偏头瞥了两眼烟花,轻飘飘的视线。
两人相抵的手肘旁,是温迟迟放下的、那支草莓味的棒棒糖。
而同一个画面里,注视着他的,是她那双不敢透露情绪的眼——
像一汪小小的,流动的,强装镇定的海。
如果青春注定只能短暂存在于相机的取景器中,那温迟迟想,他就是她手握的镜头里唯一的焦点,而画面放大,虚化的背影轮廓下,不易察觉的角落里,永远会有她被他吸引的目光。
持续绽放的烟花像是碳素笔在黑色天空中勾勒出的线条画。
她太贪心了。
温迟迟忍不住扬起嘴角。
她居然会猜测,他会不会,其实也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
第26章 第二十六条金鱼
“我还记得, 红了眼眶的取舍,却忘记了是谁爱上了谁呢。”
——crispy脆乐团《离开与到来》
*
日历换过一本,2009年就这么到来。
寒假后的冬天终于变得可以称得上冷, 但一直到除夕前5天, 三中才真正让高三生放了寒假。
假期之于温迟迟不过是换一个地方学习, 用几乎一整天的时间在家把布置的试卷挑挑拣拣写了些, “寒假”的第二天,她被叫醒的时间甚至早于在高三被训练出来的苛刻生物钟。
“迟迟,你看这个红包的款式怎么样?”路上,李香茹问她。
今天是奶奶的70岁生日——比起大寿之类的,温迟迟更宁愿说是生日。整岁是大事, 李香茹包的红包也比以往厚。
早晨的小县城有着还未被太阳照透的雾, 温迟迟尽量撇去自己因为早起赶公车带来的昏沉,点点头, 伸手帮她把折起来的红包角抚平,问:“我爸呢?不一块儿去吗?”
李香茹把红包塞进包里,难得用这种类似烦躁的语气说他:“懒得管他,爱怎么就怎么吧。”
去年年底单位洗牌,温先江的职称却还是调不上去, 涨工资反而成了某种火辣辣的耳光,让他脾气越发别扭,时不时就要挑刺和借题发挥,常常吵得不得安宁。
昨晚也是,就温迟迟的成绩为出口, 发泄了一晚上——归根到底不过是看她比李槜低了五分。
他一面谄媚, 一面又受不了比谄媚的对象过得更差,把自相矛盾这项课程修炼到极致。
温迟迟没接话, 提着李香茹在路边商店买的一箱核桃乳,却感觉脚步轻了些。
穿过众多人的目光,还是筒子楼的二层,头顶伸出的防盗网挂满衣服,温迟迟把手揣进棉服口袋里,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在楼梯里回荡。
“来了!”门是表姐开的,秋心婶婶正在挑拣一颗白菜,起来招呼他们,“快坐!迟迟和你表姐一块儿玩啊!”
李香茹拦住她要抢着倒水的手,给温迟迟倒了一杯,表姐对婶婶的话充耳不闻,关了门就又坐回沙发上,干脆地塞上了随身听的耳机。
李香茹脸色不太好,但也只是一瞬间:“先去屋里看看你奶奶吧。”
婶婶附和道:“对,对,你奶奶在屋里呢,暖和一点,就念叨你呢......对了,大哥呢,今天还上班啊?”
隔着一层墙,收到左耳的声音越来越小,温迟迟敲了门,但奶奶没有回头,只电视里传来咿咿呀呀的戏曲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