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槜这样的身高,手臂斜出来几乎挡住小半走道。
也不怕被人撞醒了。
温迟迟不太敢看他侧着的脸,只在心里这么腹诽一句,倒是不自觉放松了很多。
但真正伸出手的时候还是僵硬。
她还是不得不曲起手指,敲了敲李槜的桌子。微不可查的颤抖,不过因为有之前“提醒”廖海乐的同样动作作为铺垫,温迟迟的表情还能在自我催眠下算得上自然。
只这下是不得不看李槜。
他几乎是立刻醒过来,但眼神没有立刻聚焦,整个人都是懒倦的,依旧趴着说:“怎么了?”
将醒未醒时候,声音里甚至有种亲昵意味。
李槜应该是还没看清她的,或许只是出于本能这样问。
温迟迟想着。
毕竟嗓音里都还有哑意。
李槜直起身来,温迟迟看清他脸上有一道书脊膈出来的红痕,想说的应该有很多,甚至理应包含感谢的话。
但她只是说:“我要去交英语作文了。”
声音很轻,完全的公事公办。
实际上,温迟迟莫名在为结果担忧,即使不交作业的结果与她原本并没有任何什么关系,英语老师也并不会因此为难她。
可当紧张情绪是因为某个人,而非惯常的某件事产生的时候,人注定不能在自我催眠和欲盖弥彰下就真的平静下来。
越在等他的回答,温迟迟就越发感觉垂在身侧的那只手僵直到连血液都不流通。
“昨天那个?”李槜直起来,捏了捏山根。
“嗯?”温迟迟因为这恍若错觉的熟稔语气有些错愕,“对,是那个。”
李槜点点头,眼皮泛着些微生理性的淡红。
他抬手,先是从桌上掀开英语课本,发现没有才卸了腰上的力,微弯着伸手进桌洞里面找。
温迟迟的错愕于是变成出于另外一种原因——他都不用往后一点,看着桌洞翻的吗?
但她的视线很快就被李槜重新吸引住,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他冷白的脖颈,侧面喉结嶙峋,边上一颗小痣。
南方教室连空调都没有,初春还吹着冷风的天气,他居然只在校服衣里穿了一件圆领的黑色薄卫衣。
真的不怕睡觉着凉的吗?
温迟迟眼睛睁圆了些——
于是视线就这么和猝不及防抬头起来的李槜对上了。
怔愣被他自然理解成是茫然:“不是这个么?”
李槜看着她,扬了扬手里的试卷,又掀起眼皮看了眼她抱着的作业——确实好像都是答题卡。
“那我待会自己再去……”他作文都是随手就写在试卷上,发下来的答题卡都被用来当草稿纸了。
温迟迟眼皮颤了颤,突然打断李槜:“这个就行。”
语气有些不受控制的冷硬。
预感在阻止她,不能再往下纠结了。
好在预备上课的铃声在这时候响起来。温迟迟吐出一口气,松开了抵在食指骨节上的拇指。
李槜原本要重新收起试卷的动作顿在空中,他没说什么,只又点点头,把那张试卷递给她。
他看了一眼钟,只有两分钟就要上课了。
温迟迟接过来,指尖木然,胡乱点点头,然后逃也似地快步走出了教室。
心脏如鼓擂,耳膜震颤。
教室外,风又开始吹,温迟迟不自觉看向手中那堆作业,最上面那张写着李槜的名字,笔锋锋利,单词连笔却不潦草。
她明明没有回过头,心里却已经控制不住回想了一百次他的侧脸。
第8章 第八条金鱼
“却忘了你我,隔着山河。”
——旅行团乐队《红色的河》
*
“这水怎么每次就这么点?”王思琪用水卡敲敲又变成红灯的烧水机器,皱着眉头,“真服了,钱不会都用来买试卷了吧。”
温迟迟用手指推了下她已经装了半杯热水没盖盖的保温杯,怕烫水倾洒出来。安慰地问她:“饿了啊?”
文科班今天下课晚,这个点吃饭的地方堵的全是人,两人干脆先趁着这儿没人来接水。
“气都气饱了,”刚做过测验的王思琪嘟囔,“我觉得我这学期明明也学的挺好的,怎么一做题就是差了那么一点儿。”
每个老师都念着高三迫在眉睫,次数多了再松的精神状态都要不自觉紧迫起来,连同王思琪这个原本对数学深恶痛绝的人,竟然也开始担心起成绩来。
“啧啧,真是奴颜媚骨啊。”王思琪摇摇头,如是感慨。
温迟迟忍不住笑:“哪来这么多歪理。”
“嘀——”
热水器重新变成绿灯,接满水,把荧光绿的水卡从铁盒子一样的机器口抽出来捏在手里,另一只手还没旋好瓶盖,王思琪迟疑又有些含糊的声音传来:“迟,那什么,真要帮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