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兜兜转转,居然会在温迟迟家里再见到李槜。
方玉只当这是一个暗恋故事,说完感叹一句缘分还真是兜兜转转。
唯独只有温迟迟知道所谓缘分究竟从何而来。
打开的窗户有风灌进来,窗帘在暖调灯光下飘起一角。
咬过两口的苹果开始氧化泛黄,温迟迟内心居然出奇的平静:“李槜,之前在雾淮你说聊聊,现在还来得及吗?”
“嗯。”他的视线未曾离开过她,一如那年隔着一条马路和两面玻璃,看向那个忙碌的女孩。
“那我先问咯?”温迟迟仰了仰头,“你能跟我说说后来吗?”
她有些沮丧地冲李槜笑笑:“我不知道我猜对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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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当然是不可置信。重新提交完志愿后李槜的第一反应是去找温迟迟,他在路上想好一个滴水不漏的理由可以用来应付她父母,但等了很久才被告知她家里没有人。
“我怎么知道去哪儿了?去哪都好,别吵架扰民我就谢天谢地!”邻居关上门。
雨又开始下起来,紧闭的门像是电影里的空镜头。
李槜从这时才真正感觉到类似害怕的情绪——即使他知道温迟迟的联系方式甚至还有地址,但只要她真心想隐藏,他就会像现在一样根本找不到她。
温先江当然不可能告诉单位同事自己的继母去世了,他也不喜欢谈论女儿和只生下女儿的下岗妻子,后来能打听到的也只是温迟迟志愿书上写的大学是海大。
时间对李槜来说变成凌迟。
曾经自以为是的骄傲都变成泡沫,原来只要她下定决心,他对她的生活就一无所知。
而就在最熟悉她的王思琪分析出她可能会在省城的时候,雾淮那边传来了李槜妈妈出车祸的消息,已经买好火车票的李槜连夜赶回去,在医院的奔波里逐渐精疲力竭。
“什么都没必要。”睡眠变得越来越差,半夜惊醒的时候,脑海中最后一个画面常常是温迟迟决绝的表情。
要不算了吧。最累的时候也不是没这么想过。
就像她说的,人生还这么长呢,谁能说到做到。
秦清当然能察觉到他的状态不对劲,大概是去问了李轻鸿。但她没问李槜什么,也没进行所谓的谈心环节。
只是在李槜收到录取通知书后的某天,像是随口一说:“小女孩子的脊骨就应该是硬的。”
如果说依旧还有赌气的想法,在从张肃那里得知温迟迟的真正处境后,所谓的生气就全部变成了气馁。
李槜难过她的难过,也难过她不相信他可以接纳她的难过。
他久违地在夏季去往海城,明明是比宜兴更大更陌生的城市,一切明晰之后要找到温迟迟却变成更简单的事。
隔着街道和玻璃,她在他眼里模糊成小小一个,从前很多被忽略的情节都在此刻明晰,李槜想起高二那年的那只蛇果。
那或许是李槜往后一生都不会有的雨季,但对当时的温迟迟来说,却已经是漫长的整个人生。
他终于真正理解母亲的话,也终于明白他喜欢的人为什么会把一切都排在被爱之前。
有很多人都曾经说过,说李槜的名字有些怪,毕竟算是个不常用的生僻字,也没办法套用“有边读边无边读中间”这样的法则。
社交场合依旧,无论是和他妈还是和他爹一起,他这个名字都更像是一块儿最直观的靶子,能给那些绞尽脑汁想搭上关系的人一个最简单的开篇话题,他们乐于猜测李槜名字的真实含义,有时甚至能扯上古诗。
李槜曾经对此轻嗤——哪来那么多有的没的弯弯绕绕,他爹给他这名字起的,草率到不能再草率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其实就只是这么个荒唐的谐音。
幼时他完全不能理解,尤其是有些老师点名把他念成李“xie”的时候。但这样或许真的有却看似并没有父母寄托期望的名字,长大后却反而在他的人生中一语成谶。
李槜内里的性格确实如此,少有挣扎,多是洒脱。他这一生鲜少有抓不住的东西,真抓不住也就算了。
唯独温迟迟。
她是李槜在18岁那年亲手放飞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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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槜轻描淡写,在末尾岔开话题:“其实现在也挺好的......”
“哪里好?”温迟迟问他。
李槜笑笑:“哪里都好。”
还能坐在这里一块儿说话就很好。
嗓音被情绪挤压,听起来像是哭泣前兆,温迟迟咬了下嘴里的软肉,用肯定的语气问他:“你后来也来找过我对不对?其他人都不知道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