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寻打断她:“我没有亲戚,自己租房子住,在荔港那边。”
他对司遥毫无保留地剖白,目光熠亮,金灿灿的阳光落在他皙白的脸上,竟抿出了一丝冬日的冷意。
司遥张了张嘴,脑子忽然短路了一般:“那,那就是方便?”
简寻唇缝里挤出一声短促的低笑。
第16章
司遥时常跟司嘉年到荔港觅食。
老区好味的老字号多, 不讲环境排场,但口味一流,大多都是街坊生意, 自然也不可能讲究服务和售后, 能保证的只有好吃二字。
也有不少连锁品牌从荔港出走,开遍扬城各区中心商圈,不过老饕总说,真正懂吃的人从不去分店。
司遥从小耳濡目染,对于荔港的深刻印象便是扬城烟火气。
她好奇地跟随简寻坐公交,换地铁,最后在远离城市中心,几乎接壤邻市的站点出站。
这里的街景陈旧而古朴, 扬尘喧嚣,路边一排排七零八落的电瓶车, 还有不少摩托佬在站外拉客, 操着本地方言, 时不时改换不标准的普通话。
司遥眼眸轻转, 双手捏着书包背带,紧跟着简寻的步伐。
他们绕过出站口那条走道, 很快拐进了某个村落的牌坊。司遥从来没有来过城中村,这些现代与过去碰撞下的历史遗留,在扬城许多区域野蛮生长, 容纳了千万人的淘金梦,滋养了无数普通家庭的日常。
街道自然算不上干净整洁,但并不肮脏而垃圾满地, 路边的摊点几乎都已拉闸关门,在此居住的几乎都是外地人口, 他们提前回家过年,城中村随着冬日到临进入沉睡,直到元宵过后才彻底复苏。
简寻已很久没再留意那些散不去的油烟白雾。
他领着司遥走进小巷,难得,今天阳光烈烈,照亮了往日的阴霾。
两人停在楼下,正巧碰见房东抄数,乜眼瞥了瞥与此地格格不入的司遥,她表情古怪,阴阳怪气地打招呼:“来玩啊?”
她谨慎地点了点头,又牵起一丝微笑。
房东的笑容更诡异了些,一时间判断不准司遥的身份。
简寻拿出钥匙,推门让司遥先进去。
两人沿着楼梯走到五楼,楼栋里静悄悄地,好似只留下简寻一人。
他开锁,司遥慢吞吞地走进去,没留意脚下,直接被床脚绊了一跤,猛地扑进了被子里。
门砰一声关紧,简寻忙捞起她,司遥的发丝坠乱,脚踝吃痛,眸底泛起生理性的泪花。
“好痛,我没看清,嘶——”她哎哟着,弯腰揉了揉被撞击的脚踝,迎上简寻略显复杂的表情,又难以自抑地噗嗤笑出声。
简寻无奈低叹,将椅子挪到一旁,顺手把两人的书包搁在桌上。
司遥只得坐在床边,悄眼打量着紧凑的单间。
屋子空间有限,却被收拾得井井有条,床褥干净整齐,床尾有个简陋的衣柜,半边门坏了,露出里头悬挂的校服,还有寥寥几件堆叠整齐的日常衣物。
一套桌椅,一张床,正对着装着防盗网的窗户,转左是更为狭窄的洗手间。
屋里没有丝毫异味,隐约飘出洗手间弥留的薄荷香,她总算确认了从简寻身上闻到那股清淡气味的源头。
最后,她的视线回落到简寻脸上。
他面色无波无澜,眸底深邃如井,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看着司遥,好似想从她脸上寻得些端倪,以此证明她跟周慕臣不过是同类人。
可司遥眼眸弯弯如皎月,扬腮轻笑:“你好厉害,把这里收拾得好干净!”
她拍了拍并不算松软的床铺,“不过你晚上睡觉会冷么?我看这里没有暖气,你的被子也不是很厚。”
简寻怔了怔,一时晃神,那双黑白分明清澈干净的眼眸,天真里带了些暗愉,盛烈的好奇呼之欲出,可在司遥所有的情绪里,没有一丝跟负面相关。
她坦然,沉静,圆润的杏眼滴溜溜地扫量,似乎对于他的私人领地格外有兴趣。
他垂眸,缓慢地挪动椅子,心底陡然闷出一丝苦涩干乏的笑意。
“坐过来,不是没听懂么?”他叩了叩桌面,打断司遥的探索。
她有些难为情地吐了吐舌头,忙站起身,坐在那张斑驳木椅里。简寻靠床坐,也足够跟她齐平,狭窄的空间不容多少转圜余地,他徐声讲,她安静地书写。
时间缓缓淌过,一张卷子写完,窗外暮暮沉沉,斜阳洒落满窗金晖。
司遥的电话响了。
“妈妈,我跟简寻在做题。”她开口交代了去向,毫不避讳地提及他。
简寻笔尖一顿,长睫在脸上投落一道阴影,埋头继续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