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元陟有些意外她们会登门, 直白地说:“我以为你们今日不会回邓州。”
显然, 崔筠是有所求才回来的。
虽然崔筠没跟张棹歌提回门的缘由,但崔筠没有回祖宅而是直奔崔元陟家,张棹歌又怎么会看不出她回来的目的?
有些话崔筠这个侄女不方便开口,还是厚脸皮的她来说比较合适。
她说:“娘子一直都想来拜访三伯父,正好我也有些事想请教三伯父, 便冒昧登门造访了。”
“什么事?”
“三伯父还收学生吗?二十四岁的那种。”
崔元陟:“……”
他面色古怪:“你想学医?”
张棹歌点头:“我想学医。”
崔元陟看崔筠,想确认张棹歌是不是在开玩笑。
崔筠心里有些紧张, 但看向崔元陟的眼神也充满了希冀。
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见识过人生百态,甚至还遭遇过医闹的崔元陟,此刻也不免有些恍惚。
张棹歌一个武人要学医术?
简直是荒诞无稽。
“你为何要习医?”崔元陟拧眉,张棹歌将来是有可能被征召回军中的,军营有医官,压根就用不着张棹歌去救治伤员。
张棹歌思考了片刻,说:“给自家人治病。”
崔元陟倒抽一口冷气:“就这?”
为了给两个人看病而专门去学习医术?
崔元陟怀疑张棹歌是在玩闹。
他严肃地说:“习医可不是简单的一件事,太医署的生徒修业至少要三载,且是最简单的拔火罐,其余伤寒、针灸需花上七年……”
张棹歌说:“三伯父是担心我是一时兴起,或会半途而废?”
“学个一知半解就去用药,那可是会要人命的。”崔元陟甚至忍不住怀疑张棹歌是不是想学会了医术后,偷偷地谋害崔筠,好令所有人都找不到证据。
“我没想悬壶济世,只是想学点养生、食疗的医方。”
崔筠都告诉她了,崔元陟的祖师爷是名医孟诜,他撰写了《补养方》和《必效方》,前者基本都是食疗方面的内容,后者则是治疗黄疸的。
张棹歌对黄疸不感兴趣。
她有一点营养学的底子,营养学跟食疗的原理又是相近的,而养生学包括了食疗,学习《补养方》能够使她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一定的医学知识,完成系统的任务。
崔元陟觉得更可疑了。
难道“他”想通过膳食谋害七娘?
七娘的心眼这么多,怎么就没想过提防“他”呢?
崔元陟打量崔筠,发现她半点都不猜疑张棹歌的用心。
当初崔元峰他们说她只顾着儿女情长,他嗤之以鼻,如今看来,她确实有点太容易轻信枕边人。
半晌,崔元陟说:“我可以教你,但七娘必须跟着学。”
张棹歌和崔筠瞬间就想到了他的用意。
虽知道他误解了,但张棹歌没有特意去解释,而是一脸侥幸地说:“嘿,正好我的字还没认全,等娘子学完就可以教我了。”
崔元陟:“……”
你字都没认全就想学医方,步子是不是迈得太大了点?
张棹歌的自信和乐观令崔筠再次刷新对她的好感。
——不管遇到怎样的难题,她好像总能轻松地想到解决的方法。
崔筠仰望崔元陟,说:“三伯父,我也可以学。”
崔元陟有些不高兴:“先前想让你随我学,你不肯,如今为了个男人倒是殷勤起来。”
他板着脸的时候特别严肃,跟崔元峰如出一辙,然而他的眼神却比崔元峰仁爱。
崔筠心下微定,笑说:“三伯父从前醉心医学,恨不得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研读医书、治病救人上面,若当时因为分心教我而耽误了,我会感到愧疚的。”
崔元陟知道她只是在说好话哄人,不管怎么说,目的达成就好。
他给了崔筠《补养方》的第一卷,让崔筠回去抄录,遇到不懂的地方摘抄整理出来,等她再来邓州,他再行解答。
《补养方》共有三卷,这些都是十分珍贵的医书,崔元陟不可能一次性就把三卷全给了崔筠。
饶是如此,崔筠也如获至宝。
张棹歌忽然问:“三伯父,这样的话,我应该喊你老师,还是该喊娘子为老师呢?”
崔元陟说:“我可没答应收你为学生,万一你学艺不精害了人,连累孟余堂的名声怎么办?”
张棹歌说:“三伯父放心,我会先在自个身上试吃,要是我学艺不精,那我肯定没机会说出我师从孟余堂的不知几代徒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