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刚收到七娘的书信。
七娘在信中与她坦言,张棹歌改变主意答应入赘崔家了。
窦婴有一种所有的抉择都尘埃落定,那一丝不切实际的妄想也该掐灭的感觉。
恍惚间,她想起兄长今日似乎就要前往汴州找张棹歌。
——绝对不能让兄长见到张棹歌,否则这只会令她、张棹歌和七娘都陷入尴尬的境地。
她连信都没看完,就牵出家中仅剩的一匹老马追上了兄长。
被父兄问及缘由,窦婴却没法如实告知,只因这个节骨眼上,父兄一旦知晓七娘也想让张棹歌入赘,他们定会先入为主地认为张棹歌品行不端故意勾搭她们姐妹俩。
届时他们不仅不会同意张棹歌入赘七娘,反而会帮着崔家阻拦她们。
话到嘴边,窦婴做了个决定,说:“因为女儿对张大郎无意,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报恩罢了。诚然,如父兄所言,招他为婿给他助力,他日他若登高位则可反哺窦家,这是双赢之事。奈何女儿想通了,父兄与其寄希望于一个外人,不如靠我。”
窦良父子丝毫不怀疑她这句话的含金量,毕竟她当初也是靠自己的才智助朝廷铲除了李贼。
只是她能做什么?
窦婴说:“嫂子说过,韩王正在寻觅一位妙通经史,兼善文才的老师为西河县主讲学。”
韩王是皇帝的异母弟弟,西河县主是他的独女,今年不过十岁,却已经在长安万年县的华阳观出家九载。
这源于十三年前,先帝最疼爱的华阳公主因病去世,不仅下令为其建造道观追福,等华阳观建好后,又让华阳公主的胞兄韩王将刚满周岁身子孱弱的女儿送去华阳观出家主持。
西河县主这一出家就是九年。
韩王见西河县主的身子渐渐好转,不必担心随时会早夭,这才开始为其四处寻找名师,为其讲学授书。
县主的老师并非是人人都能当的,首先得是女性,其次得按女官的标准来选拔,即出身好,有才能又有品德,更重要的是容姿要出色。
窦婴的嫂子李氏嘀咕,符合这些条件的女子早就入宫当女官了,谁会乐意去教导一个县主?
窦婴既想干出一番事业,为家里,为七娘和张棹歌提供一些助力,又不想入宫当女官,那么成为西河县主的老师就是她最好的选择。
——
邓州南阳县。
崔筠在邓州祖宅以雷霆手段拿回属于自己的家业后,崔氏族人一直盼着崔元峰能采取反制措施令崔筠明白胳膊拧不过大腿。
崔元峰清楚眼下不是朝崔筠发作的好时机,且新任山南东道节度使到任发出的第一道使帖(节度使文书),便是要求各州县尽快登载手实、编制户籍、清点在籍军将士卒。
他身为县丞要亲自督办,以至于无暇对付崔筠。
就在这时,次子崔铎跑到南阳县告诉他:“阿耶,七娘想招一白身为婿。”
崔元峰处理公文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他,神情严肃:“从哪里打听到的,查实了吗?”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生怕这又是崔筠使出的障眼法。
崔铎露出一个得意又神秘的笑容,说:“阿耶放心,这个消息是我安插在七娘身边的眼线亲耳听到的,以对方的地位,七娘是不会有所提防的。”
崔元峰赞许地点点头,没追问他的眼线是谁,问:“那白身是什么身份?”
“阿耶你绝对会大吃一惊!对方竟然就是那个镇将张棹歌。他被除籍后,没了权势和兵权,便想攀附我们崔家。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叫七娘昏了头才放弃韦兆与王贺骋。”崔铎言语中对张棹歌颇为轻蔑。
崔元峰阖眼,半晌,问:“你怎知是那张棹歌手段高明取得了七娘的欢心,而不是七娘故意选择了他?”
崔铎一噎,显然不是很理解。
张棹歌若仍有军职在身,崔筠想嫁给“他”倒可以理解,可张棹歌已经是平民,崔筠嫁给“他”图什么?
崔元峰先前还觉得他聪明了一回,没想到又开始犯蠢,说:“七娘想要摆脱我们的掌控,需要的是韦家和王家这样的高门大户当夫家吗?”
“韦家和王家与我们是姻亲,他们只会站在我们这边。七娘看得清楚,所以比起选择这两家,她宁愿选择一个白身。如此一来,既能摆脱我们的钳制,又能防止那赘婿反客为主欺负到她头上。”
崔铎恍然大悟,说:“阿耶,绝对不能让她如愿以偿。”
崔元峰淡漠地说:“我会让她知道她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