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又无龃龉,没必要轻视怠慢她。
齐适告知哪些是无主的山林后,询问:“张大郎不从戎不事农桑,何以为生?”
一般士卒解甲除籍后都是返回原籍地自谋出路,但张棹歌投军时的身份是捏造的,淮西那边没办法给她提供她是关中人的户状,关中肯定也是查无此人。
好在贾使裁军之前考虑到了这群淮宁牙兵除籍后没法返回原籍的难处,允许他们在汝州立户。
入了编户、定了户等,代表往后得开始缴纳赋税,齐适身为里正,理应过问。
张棹歌不能直说靠打猎为生——朝廷律法规定只有冬天才允许狩猎,——于是说:“砍柴。”
齐适:“……”
砍柴能养活一家子吗?
哦不对,张棹歌孤家寡人,又身强体健,多砍一些柴来卖还是能养活自己的。
对比张棹歌的境遇,他突然觉得自己幸运。
他是十年前被兵募的,后来在守城中立了功被授勋官二转云骑尉,又去兵部番上(打杂)了六年,才回来当里正。
张棹歌是先成为了牙兵,后归降朝廷,但是未能获得勋官就被除籍了,连去兵部番上后铨选为官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这里,他开始同情张棹歌了。
后者并不清楚他的内心活动,离开后就去自己相中的地方考察环境。
这一考察竟然让她发现了峡谷深处有个温泉眼,里头冒出来的温泉水温并不高,以她的经验来看,水温在35℃左右,泉水较为清澈没什么气味,可见是不含硫磺等矿物质的普通温泉。
虽然没什么功效,但胜在水温合适。只要在这儿围个池子蓄水,她再也不用花钱去广宁寺的公共澡堂洗澡了。
……
崔筠和窦婴再去广宁寺时,小沙弥说张棹歌已经离开广宁寺,好些时日没出现了。
崔筠担忧,张棹歌该不会被孟甲岁报复谋害给抛尸荒野了吧?
窦婴笑她太过烦忧:“张大郎能从上千追兵中杀出重围,孟家区区几个部曲能奈他何?他就是一匹野马,从前有军规约束着,所以看起来温驯,可一旦解开他身上的缰绳,他就会可劲儿地撒欢。”
崔筠被自家阿姊的这个描述给逗乐了,旋即又说:“看来阿姊是没法亲自向他辞行了。”
窦婴决定回汴州找父兄想办法安置张棹歌,毕竟她欠张棹歌的恩情不能不报答,从前没有机会,眼下报恩的机会来了。
窦婴说:“找不到就算了,日后七娘见了他,再替我告知即可。”
不过张棹歌的行踪飘忽不定,崔筠又鲜少出门,说不上什么时候才会遇见。
她们托小沙弥帮忙留意,若张棹歌回来,便请她到昭平别业一趟。
窦婴回汴州后数日,崔筠依旧没有张棹歌的消息。
直到应四娘来租借崔家的耕牛,闲谈时提到张棹歌曾去找过里正齐适。
崔筠派青溪去找齐适了解情况,才知张棹歌这会儿估计已经在山中筑起木屋,过起了隐居的生活。
张棹歌选择的隐居之地离崔筠家那片山林并不远,于是她决定亲自进山去寻张棹歌。
峡谷温泉处,张棹歌脱掉衣服拆掉裹胸,也不管自动解除的时装效果,扑通一下就滚进了温泉池里。
这个用石头和泥沙围起来的温泉池子不大,纵横各两米,水深……她坐下来后,水刚没过她的胸部。
张棹歌打算修好木屋后,再用竹子造几面墙将这里围起来——虽然在她发现这里之前,周围并无人类踏足过的痕迹,可她最近已经开辟出了一条路。久而久之,难保不会有樵夫看见这儿有路就顺着路摸过来。
想到这里,她警觉地朝四周探了一眼,然后冷不丁地对上崔筠那双带着错愕的眼眸。
第32章 掉马
正值农事繁忙的时节, 山中的匪患又被张棹歌解决,崔筠便没喊部曲,只带上朝烟与四个仆役来到山林附近。
这儿有好几条进山的路, 都是乡民或樵夫走出来的较为安全的山路。
在山中骑马并不方便,崔筠便将让一个仆役留在这里看马, 其余人随她上山。
山路难行, 但好在她顺利找到了张棹歌的房子。
之所以能认出那是张棹歌的房子,是因为它并不是木结构的房屋,而是一顶行军途中将士常用到的毡帐。
崔筠:“……”
这不就是换个地方扎营吗?哪里像隐居了。
她开口唤道:“张郎、张大郎可在……家?”
说“家”字时她说得颇为艰难, 因为这个地方着实称不上是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