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投奔了贾使的淮宁军本就因被分散安排到支郡、县镇而忐忑不安,这些日子以来被排挤和忽视更是加深了他们的疑虑。谣言一出,直接动摇了他们的军心。
向来骄纵的淮西牙兵直接冲去找都知兵马使解释,却因言语冲突和细作的煽风点火引发骚乱,最后演变为哗变。
贾使下令将带头哗变的将士都抓起来,又派人彻查这些谣言是如何传出来的。
鲁山县这边有张棹歌镇着,手下的镇兵并不敢闹事,但她能感觉到镇兵们的焦虑。
邱斛愤懑地说:“他们防贼一般防着我们,太憋屈了。”
张棹歌气定神闲地说:“越是这时候就越得冷静,谁动就给了细作可趁之机。”
“可头儿,使君派人彻查细作,不就是怀疑我们有背叛之心吗?”
张棹歌蹙眉,说:“此细作非彼细作。这次的谣言纯粹是空穴来风,偏偏在极短的时间内四处传开,肯定是有人在推波助澜,否则军心很难动摇。上面要查的是捏造这则谣言动摇军心的细作,而不是先前的细作,所以淡定一些,不要自乱阵脚。”
话刚落音,就有人来传张棹歌:“监军传张副将前去问话。”
节度使身边的监军都来了,可见事态确实严峻。不过张棹歌心里一点儿都不慌,她吩咐邱斛稳住底下的人后,去了公廨。
公廨里不仅有郑和义、两营副将,还有一名宦官和一支装备精良的神策军。
作为朝廷的中央禁军,仅有少数人能调动得了他们,而眼前的宦官监军就是其中之一——毕竟统领神策军的正是皇帝身边的宦官。
监军来盘问只是走个过场,但他听到了一些传闻,说当初在抓淮西细作时,张棹歌不在营中,有玩忽职守、消极懈怠之嫌。
好在张棹歌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她拿出当初郑和义让她休假的军文,表示自己正在尽职尽责地搜捕淮西细作,但上头强令她停职,她总不能违抗命令。
监军睨了郑和义一眼,后者冷汗涔涔,心中大骂张棹歌狡猾。又骂孟甲岁,要不是对方怂恿,他至于给张棹歌留下把柄吗?!
郑和义不想被卷入这桩事里面去,只能帮张棹歌开释。
他搬出当初让张棹歌休息的那套说辞,监军自然没有抓着不放的道理。
这事跟张棹歌的关系的确不大。
朝廷派兵在追击淮西防秋兵时,抓到了去岁搜捕的那个细作。据他供述,他是从襄城潜入的,直接到了汝州城,后又跟随一支商队北上到达鄜州,由始至终没有经过汝州南边的鲁山县。
而最近发生的骚乱也没有蔓延到这儿来,监军来之前就让人暗中观察过,无人传谣也没有逃兵,可见张棹歌治军严明。
监军嘉奖张棹歌两句就走了。
没能看到她倒霉,两营副将颇有些失望。
张棹歌笑眯眯地对郑和义说:“多谢什将替我说话。”
郑和义瞪了她一眼:你还有脸说,险些被你给连累了!
从这事中脱身后,张棹歌才抽空去昭平别业赴宴。
崔筠与窦婴已经知晓洛阳那边派了监军来的事,见她还能来赴约便知晓她没有受到牵连。
不过窦婴在李贼身边待了这么多年,也颇为熟悉吴诚的为人,她总觉得此事是吴诚一手策划的。
可她想不明白吴诚的目的。
跟随杜秉骞投奔汝州的前淮宁军只有五百人,就算他们叛归,对吴诚来说也过于鸡肋。
难道他想除掉这些前淮宁军?
如何不费一兵一卒就灭掉一支精锐的牙兵?
借刀杀人。
窦婴提醒张棹歌:“大郎,吴诚的目的或许是想离间使君与杜副使。”
士兵哗变向来是军中大忌,且事情就发生在汝州军营,杜秉骞虽不直接统率支郡兵却负责军务,这是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事情,他必然会受到牵连。
张棹歌亦有此猜测,所以她早就派了人去汝州探听杜秉骞的状况。
……
杜秉骞的处境的确不太妙。那群参与了哗变的将士,不管是主动抑或是被迫的,都逃不开被处死的下场。
尤其是发生在淮西防秋兵叛归事件后,朝廷最是敏感的时期,一旦抓到决不轻饶。
这些都是跟着他从淮西过来的弟兄,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杀,他如何忍心?
可是再不忍心又能如何,他现在都自身难保了。
杜秉骞被关在州府军事院中的廨舍里,军事院本就是重兵把守的官署,廨舍外还有十几名神策军轮番看守,纵使他有飞天遁地之术都逃不出去。
他之所以没被关进牢里,一是没有证据证明他有叛归淮西的心思,二是无法确定是他指使了麾下的部将、士卒哗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