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棹歌本来觉得这事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直到窦婴再度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如此,还望大郎可以帮忙护卫我家七娘一二。”
张棹歌难得迟疑了下,有些自作多情地想窦婴是不是当月老之心未死。然而她跟崔筠的行程本就一样,照拂崔筠也是顺便的事,况且崔筠还会带上仆从婢女,不是她俩单独出门。
这么一想,她瞬间就没负担了,点头应下:“行,顺带的事。”
崔筠的神色倒是如常,对窦婴略带小心机的安排也没有异议。
因为等会儿要出门,崔筠不能带着一身炭烤羊排的味道去参加驱傩,就先回到后院洗漱更衣。
张棹歌在等人的时候,嚼了几片薄荷叶去一去吃羊留下的膻味。
她眼角的余光一瞥,发现窦婴将从她手里抢去的鹅形哨给绑在了灰兔脖子的红绳上,像极了那些给宠物猫狗系铃铛的铲屎官们。
张棹歌问:“你真打算养着它?我看它挺肥的了,宰了做红烧最好。”
窦婴抚摸兔毛的动作一顿,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无语,还有些防备,似乎真的担心它被吃了。
“它比一般的野兔要乖巧,先养着吧。”
张棹歌刚想问一句兔子不臭么,崔筠便已经洗漱更衣出来了。
此时天色微暗,昭平别业的灯盏都被点亮,乡里平常舍不得点灯的人家也都点亮了家中为数不多的油灯,还有些人小心翼翼地提着灯笼出门,朝着广场走去。
星光从四面八方汇聚,遥遥看去,像是星河坠入人间。
张棹歌和崔筠到达乡里打麦晒粮的广场时,驱傩庆典已经开始了。戴着丑陋面具的巫觋手舞足蹈地跳着舞,嘴里念着驱傩的词,而扮演邪祟的人则配合着演出。
这热闹的场面一年难得遇到几回,乡民们的情绪很快就被挑起,也加入到了驱邪酬神的队伍中去。
广场北边临时搭建的棚子里,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被众人簇拥着。
即便没跟他打过照面,张棹歌和崔筠都知道他就是昭平乡乃至鲁山县最豪横的乡绅孟甲岁。
里正齐适和几个村正都以他为中心跟他站在一块儿。
令崔筠不解的是,王贺骋竟也在其中。
张棹歌和崔筠的身形即便是在黑夜中也颇为显眼,王贺骋很快就发现了她们。
见二人同游,他的心中蓦的生出一丝危机感,顾不得看热闹,挤开人群来到崔筠的面前,说:“崔七娘,你也来驱傩吗?早说嘛!走,到那边的棚子去,比较暖和,也不用跟这些贱民站一块儿。”
“贱民”二字被他咬的极重,指向性明显。
崔筠冷淡地道:“不必了,我也是你口中的贱民之一。”
“你何必自贬身价?”王贺骋自顾自地说,“这次的傩戏,我以你的名义出了钱。”
崔筠颇感无语,谁要他自作主张了?
察觉到崔筠的情绪,夕岚主动转移了话题:“王郎君不回襄州过节吗?”
“在哪过节不是过?在这儿也挺热闹的。而且我总得先熟悉一下这儿的风土人情,将来我们成了亲,我陪你回来就能同乡里的人多些走动了。”
崔筠怒极反笑:“王郎君很自信我一定会嫁给你?”
王贺骋睨了张棹歌一眼,自信地拈掇下巴经过精心修理还抹了香须药的小丁胡须,说:“不选我,难道选韦表兄吗?”
崔元峰为崔筠挑选的另一个相看对象韦兆正是他的表兄。
王贺骋和韦兆虽是表兄弟,关系却并不亲近,只因襄阳韦氏人丁凋零,这么多年来也无人入仕,成了空有世家之名实则穷酸落魄的破落户。
韦兆之父娶了王贺骋的姑母,一家子靠着王氏的嫁妆过了几年逍遥的日子。
然而再丰厚的嫁妆也禁不住他们这么挥霍,韦兆之父干脆就随王氏搬回了王家,靠王家养着。
韦兆明明需要依附王家过日子,偏偏常将世家门第挂在嘴边,和王贺骋去赴文人雅会也以门第压王贺骋一头。
后来韦兆的姐姐嫁给了崔元峰的长子,他在王贺骋的面前就更得意了。
这也刺激了王贺骋发誓要娶一位门第比韦氏还高的世家女为妻。
崔筠知道逞口舌之快并不能解决王贺骋这些个麻烦,因此她并不搭腔。
孰料王贺骋话锋一转,将一旁正在吃瓜的张棹歌给牵扯了进来:“还是选这位庶族出身的武将?”
崔筠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庄子里有王贺骋的眼线,尔后想起王贺骋似乎一直都以为张棹歌也是竞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