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内出了铺子,才三成收入归族里?”有人质疑。
崔筠给他们算了一笔账,那五刀纸的价值已经抵得上铺租了,那三成利润纯粹是她捐给族里的,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那别的方案呢?”
“大郎拿出来的造纸技艺是以楮树皮为原材料的,族内可以用楮树皮来换纸,一斤楮树皮换五张纸。”
一斤楮树皮能造十到二十张纸,算上制作及加工成本,崔筠没赚族里一分一厘。
在他们思考商讨的时候,崔筠又拿出第三个方案:“或者像我表兄表嫂那般找大郎购买,千文一刀。”
她也算是告诉了众人,同样是亲戚,窦家都是找她买的纸,没有占她的便宜,他们也别想什么都不出,光想着从她这儿索要好处。
这么一对比,大家觉得方案一挺好的,不过他们不满足于开一家铺子。
崔筠不管他们要开几家铺子,她只负责一家铺子,其余人想开铺子,就得采取方案三,从她这儿买纸。
至于方案一,崔筠也还有几个条件,一是她将会以崔氏之名收购楮皮纸;二是族内要提供书籍供她刊刻印刷,还得帮忙收集各种诗集、赋集,等族学创办了,族学的学生都能免费到纸行来抄书,若不想抄书可以低价购买书籍;三是纸行一旦开张,经营之事族内不得过问。
众人还需讨论,但此事的主动权不在他们的手上,不管讨论出什么结果,还是得向崔筠做出妥协。
——
不知邓州崔家刀光剑影,远离尘嚣的昭平别业里,张棹歌正携众奴婢部曲欢度冬至。
她过冬至的习惯跟众人不一样,但因她是主,大家是仆,所以都按她的吩咐来过。
节礼那些人情往来的东西,崔筠早就安排好了,就算张棹歌不清楚,青溪和李彩翠也能处理妥当。
除了节礼,张棹歌还让厨院弄了许多饺子——这会儿大家多称之为偃月形状的馄饨,——每人一碗,大人多一点,孩子少一点。
饺子的馅料是猪肉和萝卜,萝卜可以去腥除膻,沾了醋后,滋味好极了。
因里正齐适和仇果、应四娘他们都送了节礼来,张棹歌不仅回了礼,还让人给他们各家都送了一盆饺子。
一盆的数量看似有点少,实际乡里人家过冬至,基本也是跟左邻右舍互换食物,不会送十分昂贵的东西。
仇果跟于春娘吃了一部分,剩下的都被仇果拿去喂底下的镇兵了。
当然不是每个镇兵都能吃上,只有他手下几个队长有份。
“这张押衙捣鼓吃的可真有一手,这醋闻着也比我们在外头买的醋要香。”于春娘跟仇果说。
仇果想到张棹歌给他的酒,说:“他送的酒都这么好喝了,醋必然也是佳品。”
这些日子,他到县城还有草市的酒坊看过,愣是没买到这么好喝的酒,所以他怀疑是张棹歌自己酿的。
朝廷禁止私人酿酒,但许多官员、富人家里会无视禁令私下酿酒,这些酒没有对外销售,因此官府一般不会追究。
仇果舔了舔唇,去找了郑和义。
没多久,张棹歌便受郑和义所邀,前往他家赴宴。
路上,她遇到了几个县镇的镇将和镇官,有的人主动跟她打招呼,还有一人用羡慕的目光看着她。
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问:“冬至刚过,诸位怎么看起来有些愁眉不展?”
仇果叹气:“张押衙有所不知,原本该于十月初发放的冬季军饷,至今还没有着落。”
张棹歌挑眉,觉得这在意料之中。
自安史之乱以来,国库空虚,而军费开支又过大,所以皇帝前些年才想出了各种增加赋税、对商贾巧取豪夺的骚操作,遭到反噬后,不得不取消那些政策,而改租庸调为两税法。
即便如此,各地藩镇的镇兵开支也足以令皇帝头疼。
加之府兵制已彻底取消,各地的士兵多是招募来的,他们不事生产,在没有战事的时候就成了光吃饭不干活的典范。
而各藩镇养兵也问朝廷要钱,偏偏他们都有私心,不太愿意听从朝廷的调令,等同于用朝廷的钱养自己的兵。
皇帝正是想削弱藩镇的力量,所以之前想采取弭兵政策,但没有成功。
没有办法,只能从缩减军饷下手。
那些御边的藩镇要防范外敌,他们的军饷不能少;河朔一带的藩镇随时都想着叛逆,灭又灭不掉,还得安抚他们,因此不仅没法拖欠军饷,还得经常给赏赐;最终苦的是那些遏制河朔藩镇的郡县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