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去要半日,窦婴不可能收到信就赶过来,于是张棹歌做好了窦婴第二天才会出现的准备。
没曾想,太阳还没完全落山,窦婴就出现在寺外了。
张棹歌的心咯噔了下,强忍着痛意下榻出门去见她。
窦婴见到她的第一反应是朝她身后探头看去:“七娘呢?”
张棹歌稍稍松了口气,说:“只有我来了,她没来。”
窦婴神色古怪,问:“大郎怎的忽然跑来长安了?”
张棹歌拿出崔筠的书信,说:“帮七娘送信。”
窦婴沉默了一瞬,伸手接过信,旋即忧心忡忡:“是不是七娘……出什么事了?”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眸的光芒都不一样了,“还是她有了喜讯?”
张棹歌一怔,哭笑不得:“她……没有怀孕,身子也好得很,重阳的前一日,我还送她回邓州祭扫先人了。要不是家中还有造纸、印刷、烧炭以及开纸行这些事要忙,她肯定会亲自来见你。”
她的话没法说服窦婴,但窦婴没有再追问。
此时天色不早,长安城门早已关闭,窦婴便在寺中住下。
张棹歌不知崔筠的信中写了什么,第二天一早,再见到窦婴时,窦婴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第71章 比射
“走走?”窦婴提议。
张棹歌已经好得七七八八, 不管是散步还是让她策马奔腾都不在话下。
出了寺,两人沿着辋川别业二十景的旧址走过去。
这里已经被别的文人雅士所建的别业取代,唯有青山依旧。
二人相处时张棹歌向来很少挑起话头, 而窦婴不说话,双方就只能一直保持缄默。
这时, 她们遇到了张棹歌前些日子见到的宋氏姐妹, 只是五姐妹只有三女出游。
“是她们呀。”窦婴自言自语。
张棹歌扭头看她:“认识?”
“贝州清阳儒学世家宋氏五女,以文辞诗书见长。长女宋若莘、次女宋若昭志存高远,不愿嫁人。昭义节度使欣赏她们的才华, 向圣人举荐, 她们因此受诏入京。”
窦婴又说:“她们是宋之问的后裔,而宋之问是这辋川别业前身蓝田山庄的主人。”
张棹歌反应平淡, 甚是敷衍地说:“哦。想不到还有这等渊源。”
窦婴瞥了她一眼,眼神似笑非笑:“大郎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说罢,她主动去寻那宋氏姐妹说话,徒留张棹歌一头雾水地待在原地:几个意思,这话是含褒义还是含贬义?
张棹歌自认为没文化入不了宋氏姐妹的眼,因此没有凑过去自讨没趣。
倒是窦婴,以文会友, 很快就跟宋氏姐妹熟络起来, 还有说有笑,仿佛认识了很长时间。
没事干的张棹歌干脆取出她的弓箭来保养。
正在给弓弦沉浸式护理,忽然听到一阵喧闹,抬头看去,才发现是一群公子哥儿带着一群浓妆艳抹的女妓出游。
好巧不巧, 张棹歌在这群人里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对方也发现了她,然后朝身旁的人说了些什么, 便脱离队伍打马来到她跟前,颇为高高在上地说:“田舍汉进城来了?”
他身后的世家子弟们哄堂大笑。
这里的动静也引起了窦婴和宋氏姐妹的注意,纷纷投以目光注视。
张棹歌悠悠地说:“长安真不愧是京城,连犬吠声都比乡里响亮。”
韦兆愠怒:“你——”
世家子弟们止住笑,一脸不悦地盯着张棹歌。
窦婴和宋氏姐妹却噗嗤笑出了声,与怒目而视的世家子弟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韦兆恼羞成怒地将目光一扫,正要开口,有人却认出了窦婴:“慈丘县君窦娘子?”
窦婴身边经常跟着宜都公主或西河县主,常在长安行走的世家子弟们自然而然地对窦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今因她的事迹被封县君,她的名声在长安就更显赫了。
当然,长安遍地是权贵,区区县君不值一提。
偏偏窦婴既不是沾丈夫的光,也不是受儿子升官的恩惠,才获得此殊礼的。她既无夫婿,也无子嗣,因本人出色的功绩而获封赐,足以让她成为许多连功名都没有的文人士子的楷模。
韦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窦婴,转念一想,窦婴似乎是崔筠的表姐,可崔筠怎么不在?
她环顾四周,果然没看到崔筠的身影,不知脑补了什么的他立马投以幸灾乐祸和隐晦的目光。
“张棹歌,你入赘崔家之时,信誓旦旦地说,对崔七娘永不变心,如今不仅见异思迁,迁的还是崔七娘的表姐,崔七娘真是所托非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