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阿姊不支持她跟同为女子的棹歌在一起呢?阿姊爱护她,也希望她能觅得良人相伴相依一辈子,阿姊不会因为棹歌对她好就无视其余条件。阿姊必然会担忧她们没有子嗣该怎么办,会担忧棹歌的身份被拆穿怎么办,甚至可能不会理解两个女子之间的感情。
崔筠说:“再等等好吗?再等等……”
张棹歌这番话让崔筠的注意力从对窦婴的愧疚转移到了是否告知窦婴真相的纠结中。
别看崔筠平日做决定时果断决绝,在一些她认为会关乎未来和整体布局的事上,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果决的人。无人知晓她决定夺回家业前经过了怎样的煎熬和撕扯,也无人知晓她每做出一个决定前都会经过深思熟虑,衡量这么做自己是否能承担得起后果。
此次事关两个她最在乎的人,她不得不慎重。
张棹歌没有逼迫崔筠下决定,反正对她来说,只要崔筠不会再因对窦婴心怀愧疚而推开她,窦婴是否知道真相都无所谓。
对崔筠而言,这事也不是非得即刻处理,她选择先搁置,等处理完手上的事务再做决定。
天上的乌云悄然聚拢,在傍晚时分猝然地下了一阵雨。
七月的下旬便在这样间或的小雨、阵雨中过去了。
许是已经到了初秋,白日的气温依旧颇高,夜里的温度却降至十几度。
张棹歌与崔筠房中的冰鉴早已撤下,换上了填充蒲绒的被褥。
白日也能看到乡里妇人三五作伴一起到长了芦苇、香蒲的河边采集芦花、蒲棒回来填充被褥、衣物,乡间屋舍的织布机更是吱呀响个不停。
忙完田里农活的乡民也没有闲着,跟家族内的叔伯兄弟商讨过后,从某家养的猪里抓一只准备宰杀,还有人则大老远跑去酤酒户那儿买了几坛子酒回来为几日后的社祭做准备。
昭平别业宰了一头猪和一只羊,羊羔与猪头留着祭祀,其余猪肉则分给了底下的仆役、部曲,让他们也能带着三牲去参加社祭。
鸡鸭也是要宰杀的,不过杀鸡的工序没有杀猪麻烦,提前一天再杀也来得及。
系统判定“社日”也算节日,因此大方地给张棹歌发了过节福利——一箱石榴、一盒蛋卷、一盒蛋黄酥、一盒糖果以及一桶花生油。
张棹歌:“……”
你们系统的策划该不会是个广东人吧?
不过她也不能说系统吝啬,除了石榴和糖果外,其余都是这时代所没有的食品、调料。
张棹歌进了一趟牛山,回昭平别业时,带回了一兜石榴,说是在山里摘的。随后又从怀中掏出一包用纸包裹着的糖果,说:“回来的时候在驿道遇上一支商队,对方看上了我手里的猎物,想打打牙祭,就用这一包石蜜换了我的猎物。”
“石蜜”是用甘蔗汁加牛乳后浓缩而成的乳糖,虽然现在的制蔗糖技术还不算高,但这类乳糖的制作工艺早在一百四十多年以前就已经传入。
市面上虽然依旧是以饴糖为主,可也有了石蜜和蔗糖的一席之位。
当然,系统奖励张棹歌的是牛奶糖,被她套了个“石蜜乳糖”的壳子来忽悠崔筠。
崔筠也没有怀疑,眉开眼笑地说:“正好可以用来祭祀。”
张棹歌拿出它就是给崔筠吃的,当即捻起一颗乳糖,说:“张嘴。”
崔筠闻弦知雅意,张嘴吃下了她投喂的糖果,等蔗糖的甜和牛乳的奶香在舌尖蔓延开来,崔筠眯了眯眼:“甜。”
张棹歌笑眯眯地说:“真的,让我尝尝。”
崔筠见她凑过来,猜测她这话的意思是要亲自己的嘴唇尝尝是不是真的甜。
又羞又无奈地剜了她一眼,拿了颗乳糖塞进了她的嘴里。
张棹歌久违地尝到了牛奶糖的滋味。
“这石蜜可真白,比我记忆中的石蜜要甜许多。”乳糖勾起了崔筠的记忆,“我上回吃石蜜是在八年前,那时候我在病中,不肯喝药,阿父便用石蜜哄我……”
由于甘蔗生长在长江以南的地区,而那边又缺少牛乳,所以往往要将蔗糖运到中原来,加水煮开,再加入牛乳,熬成胶状放凉形成固体……这使得石蜜的价格并不比用麦做成的饴糖便宜,崔筠在后来那五年的颠沛流离、寄人篱下的生活中压根就没机会尝到它。
“喜欢吃就留着慢慢吃,吃完了我再给你买。”那一盒糖果,张棹歌只拿出来三分之一。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得到,大不了她不吃,都留给崔筠。
社日前一日,乡里就热闹了起来,齐适组织了人手到乡里的广场进行打扫,要参加祭祀的崔筠在张棹歌的陪伴下来到峡谷温泉处进行了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