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大郎频频给她使眼色,她都当看不见。
崔筠恍然大悟,对这位表嫂的性情也有了更深的认知。
她之前夸李氏的话并非真的出自窦婴之口。事实上窦婴很少提家里的事,她也不清楚这位表嫂的脾气,今日一相处,倒是摸透了七分。
崔筠在思考李氏提议的可行性,倘若李氏肯派人来这儿收纸,她的确不必费心跑去汴州开铺子。不过跟亲戚做生意最头疼,一不小心就会因利益而起冲突,所以此事还得再三考虑。
好在李氏没有步步紧逼,又转头聊起了家常。
李氏在窦家的时候,就很少会顾及窦家人的脸面,到了崔筠这儿,她更是本性难移,忽然对崔筠说:“你是个有福气的。”
崔筠不解。
她又说:“你这赘婿呀,当初窦家也相中了,准备替小小提亲,招他为婿。窦郎都带着婚书出汴州了,小小愣是改变了注意,说不招婿了,要到长安去当女师。”
窦大郎没想到李氏会突然说这个,他忙喝住她:“你快别说了!”
此时,崔筠已经无暇顾及兄嫂了,她被李氏刚才的话炸得脑子轰一下空了。
第59章 顾忌
在发觉自己对张棹歌心动前, 崔筠并不识情滋味,更不会分出心神去留心那些年轻男女之间的眉目传情。
今日听表嫂的闲聊之言,冷不丁地想起窦婴提议崔筠招张棹歌为婿时说过的话, 还有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失落。
霎时间,崔筠心底的某个角落, 迷雾被层层拨开。
她似乎看到了答案。
原来……如此。
阿姊心悦棹歌。
这一刻, 崔筠的心头忽地涌出浓浓的复杂情绪,她愧疚自己没能早点看出来,明明之前差点就察觉到了, 可她只顾着达成自己的目的, 而不去琢磨阿姊失落的原因。
如果不是为了她,或许阿姊就不会离乡别井远赴长安了吧?
她又深感无力, 因为棹歌是女子,阿姊的心意注定要错付。
令她纠结的是,她并不确定阿姊是否知晓棹歌是女子,万一阿姊和她一样,明知棹歌是女子也心悦她呢?
理智上又觉得不可能,若阿姊当真知晓棹歌是女子,便不会提议让棹歌当她的赘婿。
在那个时候, 谁都有可能基于利益才对她好, 只有阿姊是真心实意为她的。
不过这一切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给阿姊的书信中提到过不少同棹歌的事,这无疑是在阿姊的刀口上撒盐。她对此一无所知,还仗着这份无知,肆无忌惮地伤害阿姊。
或许让阿姊知晓棹歌的女子身份就能解决此事, 可即便那个人是她的阿姊,她也不可能不管不顾地将棹歌的身世泄露出去。
……
张棹歌捣乱回来才从青溪那儿知晓了窦大郎和李氏到来的事。
她在前堂没看到人, 问:“七娘没有招待他们吗?”
青溪说:“娘子已经吩咐了后厨准备酒食,不过阿郎还没回来,就让他们先到厢房歇息了。”
张棹歌点点头,一边将弓上的弦松了,一边往主屋走去。
没看到崔筠,她估摸人在书房,也没在意,直接让朝烟帮她备水沐浴更衣。
她打着捕雁的幌子去给孟家捕雁人捣乱,免不得要装装样子,因此这身上沾了不少泥巴草木屑,这副尊容去见客人太过失礼。
等她洗完澡,朝烟说酒食已经准备好,崔筠和窦大郎、李氏已经在等她。
张棹歌有些纳罕崔筠竟然不等她,但想到对方是她的亲人,又觉得可以理解。
她来到设宴的偏厅时,有好几道目光都投了过来。
窦大郎率先跟她寒暄:“妹婿,别来无恙。”
张棹歌回了一礼:“劳窦兄挂念,棹歌甚好。”
她也跟李氏打了招呼。
当初她将窦婴送回窦家时见过李氏一面,虽然不太喜欢李氏,但今日的场合还是得顾全崔筠的面子。
由于今日是家宴,对宴席的规格和座次都没有太多讲究,所以将两张板足案并在了一起。
不过酒食还是分开的,每个人就吃眼前的菜肴。
张棹歌见崔筠吃得少,好奇地往她那儿夹了一筷子菜。
崔筠向她投去复杂的目光。
张棹歌误解了她眼神的意思,说:“味道一样,也不是很难吃呀,你今晚怎么吃这么少?”
崔筠的眸光微闪,似湖水般平静,又似浪涛般汹涌。
最终,她别过了脸去,神色恹恹:“吃多了酒,有些饱。”
“那便少喝些。”张棹歌让正在煮酒的朝烟不要再给崔筠添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