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剧场的灯突然熄灭了。娜塔莉因冒险而清晰的心跳骤停。一束光打在了一个戴着卷发的男人身上。
他浑厚的嗓音响彻剧院:
“故事发生在维洛那名城
有两家门第相当的巨族,
累世的宿怨激起了新争,
鲜血把市民的白手污渎。
是命运注定这两家仇敌,
生下了一双不幸的恋人*…”
娜塔莉转头对雷古勒斯耳语:“据说这是个爱情故事。”
雷古勒斯不得不承认,这场麻瓜戏剧相当引人入胜。他们坐在黑暗的阴影里,目睹罗密欧幻想爱情,两家世仇交锋不断,以及这对眷侣的初遇。
故事已经发展到罗密欧跃入朱丽叶家的花园了。雷古勒斯伸腿时碰到了梯子,发出一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娜塔莉回过头。她慌忙地望向下面。他对她小声说:“别害怕,是我碰到了梯子。”
“那就好。”她不好意思地笑,“我觉得这个还挺好看的。你猜,他们会在一起吗?”
他喃喃低语:“当然了。”
舞台中的光线点亮她半个脸颊。也许是因为靠近热源,也许是因为别的…她的眼下泛起红晕。娜塔莉拥有一张极具东欧风情的面孔,这多半得益于她宽宽的鼻骨上缘。也许会失于精巧,但在他眼里这更像猫咪或幼儿,兼具媚态与幼态。他用眼神描摹她花瓣似的唇,眼尾细小的痣。
“…天上两颗最灿烂的星,因为有事他去,请求她的眼睛替代它们在空中闪耀。要是她的眼睛变成了天上的星,天上的星变成了她的眼睛,那便怎样呢?
“脸上的光辉会掩盖了星星的明亮,正像灯光在朝阳下黯然失色一样;在天上的她的眼睛,会在太空中大放光明,使鸟儿误认为黑夜已经过去而唱出它们的歌声…
她靠近的他,或是他靠近的她。他能感到她的呼吸让人发痒,但这并不好笑。他轻轻碰了碰她的唇,再次看向她冰蓝却炙热的眼,然后吻上那张颤抖而微微打开的嘴。
他想他们都足够腼腆,足够温柔。这的确是个爱情故事,不然为何他就像一个失明之人,所有的感官都指向她。只有她。她是他的青梅竹马,是他的来日方长,他们共享秘密、痛苦、快乐,和这个小小的吻。
“第二场结束!注意下一场把梯子搬到舞台上。”后台传来一个男人的指挥声。
他们瞬间分开彼此。观众席传来雷鸣般的掌声。
雷古勒斯稳住娜塔莉:“我们下去吧。你先走,不用着急,我估计时间还早。”
他们的麻瓜戏剧体验停留在花园那场戏的结尾。他们走在麻瓜的街道上,谁也不说话。夕阳在身前投下瘦长的灰色影子,让他们像两个夸张的吸血鬼。
路旁是一连串摊位。如今是玫瑰的旺季,没走几步就能看到各色玫瑰爆炸在移动花店上。纷乱的玫瑰花海中间穿插着麻瓜饰品和廉价的衣服。不少下班的人们驻足在摊位前,娜塔莉和雷古勒斯小心躲避着人群。
他们没有牵手,但肩膀紧贴在一起。仿佛这就是他们相爱的证据。娜塔莉过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觉得,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结局怎么样?”
显然她没有仔细听开场白:他们的悲惨凄凉的陨落,和解了他们交恶的尊亲。但雷古勒斯想隐瞒一部分实情:“开场诗里说,他们的父母和解了。”他把手臂悬在她背后,避开她左侧那个横冲直撞的男人,“我猜他们会有漫长的一生。”
“这样啊。”
“你不喜欢这个结局吗?”
“还好吧。我只是觉得它有点俗套。”娜塔莉抬头看他,她发间的山茶花被暖阳映成粉色。
“这样想的话,他们都死了就不俗套了。”
娜塔莉咧开嘴笑了:“那倒是。只有悲剧能让我们的生活像个喜剧。”
她看到一个摊位前摆贴满黑色的唱片。摊主打开唱片机,对驻足的他们介绍:“这是来自巴黎的畅销货。”
但其实这是一首波兰歌*。娜塔莉和雷古勒斯继续走下去。她真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夏日的午后永远混合着波兰语与爵士乐:
Dwa serduszka cztery oczy łojojoj
两心相依,双目相对,
Co płakały we dnie w nocy łojojoj
以泪洗面,模糊了日夜。
Czarne oczka co płaczecie, że się spotkać nie możecie
黑色的眼你为何止不住哭泣?一定是因为你们注定分离,天各一方,
Że się spotkać nie możecie
甚至无法像现在一样用视线与对方拥抱。
Kiedy chłopiec hoży, miły łojojoj
男孩是那样英俊,面孔带着与生俱来的魔力,
i któż by miał tyle siły łojojo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