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知镜林引申出来的线很大可能要暂时断在襄竹这了,纪开云在李宽眼角泪水揩干后不抱希望地顺嘴问了一句:“你有听说过两百年前的镜林吗?”
谁知李宽哽咽着抽抽鼻子,皱着脸纠结一会,像是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认真地说:“知道一点点东西。”
他想着反正见都见到了,干脆把他们要问的东西都说了拉倒,再撇干净,以后这种事情就和自己没有关系了,还是没有违背祖训,就这样说服了自己:“只是可能没什么用。”
……
粉墙生苔痕,雕砖朽昔华。
扑面而来的衰颓之气随着李宽打开门冒出,他显然习惯了厚重木门上被虫蛀地坑坑洼洼的洞,顺手在凹凸不平的门面上蹭了蹭手上的灰,生疏地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请二位修士进门。
从屋檐和院子细节能看出,李家说不定祖上还是个书香门第;或许是出了什么变故代代衰落,到这一代当了猎人,院中就多了晾晒的兽皮和风干的兽肉等山野味道的东西,穿插于某本凄美爱情的木板雕梁间,气质相当割裂。
只是破落程度远逊面前的这本书。
李宽把它从箱底小心拿出来的时候几乎看不出来原来的形状,破烂的纸片无力地翻飞在书脊边上,被李宽随手翻开一页塞了进去。
“这是我家传的家训。”李宽有点不好意思,假装熟练地将纸页理齐,递给比较顺他眼的岳初晓,“我爹在的时候还会修一修,我就忘了……我明天就去找人补补。”
岳初晓接过来时忍了忍,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翻阅:“介意我用点灵力吗?”
李宽顺从背过身去捂住眼,迈腿走远几步:“不介意。”
纪开云无语:“……倒也不必这么夸张吧。”
查看完书的破损程度,岳初晓心里有了数,抬手就以指为笔画了一个复杂的阵法,一气呵成后灵力丝缕涌入书内,变型成纸页和墨字,不久就将其变得整洁了不少:“小范围死物的时间逆转还是比较容易的。”
纪开云看了眼焕然一新的书,与它之前破烂不堪的模样做了一下比较:“不信。”
岳初晓挑眉看他,纪开云面带正经地指出:“虽然我不会,但是能看出来这逆转的肯定不是小范围。”
“不久,也只是二十年而已。”岳初晓翻开扉页,摊到纪开云眼下一起看。
纪开云扶住书脊:“二十年?小范围?”
岳初晓一时估摸不准现在的修仙界灵力衰退到了哪里,犹豫片刻:“只有一本书而已,又不是什么很大的物件。”
“……能教教我吗?”
“当然可以。”岳初晓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顺带还向着李宽提醒了一句:“以后还是要记得修一下书。”
李宽应了,松手跑回来也凑过来看。兴头上来甚至忘了祖训,硬是挤到了俩人中间,自发地给他们介绍里面的东西。
扉页是襄竹细致的地图,与现在出入很大,但是村落的走势是一样的。
李宽手指从一个山头点到另一个山头:“这里是讲我们李家起源的,嘿,襄竹村就是我们建起来的噻。”
他又戳了戳一个方向:“那边就是镜林,好像和咱们是同一个时候建起来的,不过咱那时候富不过他们。”
书页过半,许多凡人挣扎求生的文字用不同的文风带过,无数个三言两语涵盖无数人的生平,滑过今人的视野。
“这里就是说之前那个神仙路过这里,给了‘不问鬼神’的提醒,我们老祖宗就把这个写到家训里面了。喏,在这段,就是这位卓神仙。”
“卓?”纪开云想了想,没能从记忆里找到对得上号的人,“没听说过。”
又翻过两页,看过诸多李氏修路筑屋的壮举,终于在距今两百年的记载里看到李家后人有关镜林的略略数语:“邻村出产奇石,甚好,甚具名,甚富庶。惜近来矿稀,外工遭辞,招工以本村人为主。
“前日往镜林拜访老友,听闻人间憾事。曰一小儿遭父母折磨冻饿,又欲将其转卖矿场抵债。种种恶行,襄竹李氏闻所未闻,何氏一家实在愧为人父人母。故小儿愤极,趁夜弑父杀母,潜逃林中,村人自觉追捕。与村中族长探讨此时,念及小儿所犯乃世间极恶之罪,罪大恶极,将处极刑。小儿尚无音讯,约明日可归。余不忍见,遂还。”
“余夜不能寐,星夜研磨起文,至此昭告我李氏后人,需子孙和睦,守孝悌,谨己行……”
后面的话语洋洋洒洒告诫子孙,前面有关镜林的两笔可能只是这位李氏先祖一个引子。再往后翻,也只找到对镜林衰败的感叹,再无其他。
“这中间怎么还缺了几页。”李宽奇怪道,“我记得我小时候还有的,说的是那个小孩之后被抓回来的事。也不知道掉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