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初晓在纪开云和襄竹凡人解释时暗中探了灵脉,襄竹没有雪霁、镜林那样人为留下的灵力痕迹,那位医师口中的神仙似乎只是在这个村子提了一句这个,就干脆无痕地离开了。
“那你们为什么要相信他的话?”岳初晓不解,明明连后人都觉得有些荒唐,却反而成了襄竹传承许久的传统。
医师回答得干脆:“习惯了噻。反正没神没鬼的还不是照样活,能活得好好的不就行了。”
“要不是小宽那小子撞了邪,我看还是没事。”
“小宽?”
纪开云差点忘了这茬:“那个跑到镇上去的猎人。”
照常来说撞了邪,应该会像雪霁的胡二那样等着找来的修士帮着诛邪,确保自己也是安全的。这个小宽却偏偏不管不顾跑到了镇上,大概是觉得已经遇到了鬼,更加不能遇到仙,防止老习俗在他身上被彻底打破。
然而襄竹的其他人大多还是医师那样的,持一个无所谓的态度,反正修士来都来了也不避着,一开始热情套了套近乎后续也就不多加往来了,还会主动避开有关具体什么术法的话题。
这么一对比,好像这个小宽对习俗格外相信。
为自救而尺素求助,为守俗而远避不见……
“这里到镇子需要多久?”纪开云问医师,“我们想见见这个人。”
医师看上去不是很清楚小宽避开修士的想法,直接点了个方向:“不远,昨天有人去镇上,应该和他说了纪府主进山的事了。要是那小子知道镜林没事了,现在应该也在回来的路上了。”
两人接下来问了几句关于镜林两百年前的情况以及那位所谓的祸患,医师一概不知道,面对一张茫然的脸也得不到什么更多的信息,索性告辞离去,去襄竹到镇上唯一的出路上等小宽。
襄竹地方不大,三三两两遇到几个村民,搭了几句话,得到的也都是和医师差不多的回答。
他们遵守着祖宗传下来的风俗,碰到修士就像遇到了临镇不认识的凡人,丝毫不在乎所谓的“仙”。
不问仙,避着鬼,却还是有那么一点对这种事的好奇。不说岳初晓,哪怕是纪开云都觉得这些人毫无违和感。
直到他们在林间小道上遇见一个背着包袱的少年。
大约十八、九岁,衣着利落,撞见岳初晓和纪开云一愣,看到他们的打扮立马脸色大变,转头就跑。
纪开云轻踏几步追上去,按着他的肩膀让少年冷静下来。
“我叫李宽。”少年吸着鼻涕,满面惊恐,“我是个好人,从来不做恶事的噻,不信可以问那边襄竹村子里的人。”
“……别慌,就问你几个问题。”纪开云不着痕迹地躲开鼻涕,保持脸上和善的笑容,“就是你误入镜林的吗?”
李宽本来欲哭无泪,他是听到来镇上的人提起镜林的事已经被巡灵府府主轻松解决了才敢回来的,尚心有余悸,听到“镜林”二字直接吓得飙了泪花:“是。”
声音颤抖,显然纪开云的表情对他没有什么缓和心情的作用。
于是纪开云索性收了笑,严肃问道:“你知道镜林的习俗是怎么来的吗?”
李宽声音细如蚊蚋:“祖宗传下来的。”
“……”纪开云受不了了,无奈道,“别怕,和我们讲两句话不会害死你的。”
李宽不说话,被搭着的肩默默矮了几分,满脸写着不信。
第17章 苔色昔华
“你好像很相信不问鬼神的习俗。”岳初晓忽然说,“你姓李?三十年前镜林有一位姓李的夫人,她的丈夫姓刘,没有子女,是你的什么亲戚吗?”
闻言,李宽沉默了很久,眼眶缓缓泛红。正当两人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他动了动唇,轻轻吐出了一句话:“你说的,应该是我姑奶,我爷爷的亲姐姐。”
“听我爹说,我爷我奶去镜林给她拜年,和好多人一样再也没有回来。我爹本来也是要去的,但是后来跟到别人家玩了,反而躲过了一劫。”李宽说着,重重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我爹总是没有放下这件事,他让我永远不要靠近镜林,自己倒是前两年过去了。”
他低下声:“也没有回来。”
“我知道他是不遵祖训,镜林有鬼他偏要去那里。我可不能去。”李宽吸吸鼻涕,“我娘这两天在舅舅家,我还得去接她噻。”
少年的表述有些错乱,但不难理解其中的悲伤。
“抱歉。”岳初晓别开眼,不去看他的眼泪,“引起了你的伤心事。”
初入镜林之际何玉安站在路上的身影浮现眼前,背景是夕阳欲落的深山。纪开云松开按住李宽肩膀的手,少年格外迷信祖训的原因大概是找到了,除了镜林的不幸不止于那村落一代人外并没有其他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