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真的没有那种东西,他愿意用其他一切来交换,交换宗主与同门不要破坏尔文的魂魄。
他跪在地上乞求让尔文去三途转世,用山门、用师父留下来的一切、用自己的命与魂魄乞求,不要让他的爱人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
可惜他的筹码里面没有飞升之秘。
于是这方天地再没有尔文了。
那一刻,理智的弦绷断,岳期缘记不清之后的事了。
他没有夺回尔文,也没能为她复仇,连逃走都只是勉强支着两柄断剑——他的,尔文的。
直到回到桃林,见到等着他们回来的岳初晓,岳期缘的心已经被血和恨填充得分外清明。
他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岳期缘在山顶亲手修了一个剑炉,点了火。
他要重新铸剑,重回引虹完成未竟之事。
这些年与尔文一同积攒下的灵石与材料将火养得极盛,岳期缘已经坐了许久,将断剑交叠,放进火中,铸出了大致的剑形。
“不够的。”
岳期缘头也不回:“这是我的事,我说过我会处理好的,你回去。”
岳初晓面容冷静,火光照在他脸上,依旧笼不住他面上的苍白:“岳期缘,你要为阿嫂报仇的话,单凭这些材料是不够的。”
“……”岳初晓能看出来的,身为铸剑者的自己更为清楚,可是岳期缘实在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去突破引虹对他的封锁寻找灵物了。
“晓晓,你回去。”岳期缘眼中完全映着火焰,他专注地盯着剑炉,不管岳初晓说什么都不再理会。
于是岳初晓得不到回复之后,直接迈到了岳期缘的边上,与他一同凝视着炉中流动的华彩。
幼童身形的手不大,吃力地拎着一大块血肉,灵力仔细地将其包裹住,不让一滴血掉落。
岳初晓知道岳期缘不理他,他只是自言自语:“你想要神兵吗?最利的剑。”
“我能给你。”
“我是不是说过,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但是我做不到、至少我现在做不到让她回来。”
“我只能给你这个。”
火焰在他眼瞳中跳动,岳初晓找准时机,将拎着的血与肉尽数扔进了剑炉。
火光一瞬间转为金色,灵力顿时沸腾,状若灵脉翻卷,又只限于剑炉中。岳期缘霍然转身,按住岳初晓的双肩:“那是什么!”
天道身外身的血肉与一部分魂魄。
岳初晓无法作答了,他本就带伤,现在更是割舍了血肉与魂魄,强撑着将其投入剑炉后已是极限。
岳期缘将失去意识的岳初晓安置在地上,无措地查看他腰腹处深凹的伤口,死死咬住牙,眼泪再也无法忍住,不断滴落。
“我生若浮,我身若舟,无归无系,至死敢休。”温柔的灵力抚平岳初晓因昏迷后无法承受身体上的痛苦而皱起的眉头,岳期缘低声道。
岳初晓的血肉与魂魄带给了剑炉里的剑胚升华,金色的火光在短时间内尽数注入剑中,岳期缘如同感受不到滚烫的余温,握住了剑柄,将它缓缓抽出。
剑身雪亮,通体无一丝纹路,唯在剑脊最上端镂刻了两个字——
正是“浮生”。
他握着剑,只觉得锋锐面前无山,可斩平一切仇怨。
“浮生……浮生!”
……
岳初晓再次苏醒,已经躺在了屋内。伤口被重新包扎妥当,大大小小的鸟兽围在身边,见他醒来,纷纷发出庆贺的叫声。
岳初晓没有动。先前割舍魂魄的痛楚在自己撑到剑炉前都被强行忽视了,到现在则全数翻涌上来。
他安静地忍受着痛苦,记忆来回浮现。他眼前一会是尔文和自己告别的身影,一会是岳期缘满身血归来的模样。
良久,岳初晓遮住双眼,在清醒状态下承认尔文永远离开的事实。
从岳期缘守在剑炉前的只言片语里他足以拼凑出衔虹声所带来的真相。
对于“飞升”的追求夺走了他阿嫂的性命与魂魄。
为什么呢……
岳初晓坐起,失魂落魄地走出门外,沿着这些时候踏出的路走回到桃林。
再没有什么桃花常开不败,也不会再有果实,这些树木将保持着尔文离去的样子,直至参天。
岳期缘回来了,他背对着岳初晓坐在林间,边上斜插着一柄剑,正握着一片木板仔细雕刻着什么。
岳初晓疑惑地打量那把插在地上的剑:只见剑身以剑柄至剑尖为分界线,左侧图纹繁复,右侧则是完全的雪亮无纹。
但如果岳期缘的剑在地上,那么他在用什么雕刻木板?
岳期缘听见了脚步声,任他在自己身边坐下,继续用手中那把与地上除却纹路与空白对应相反其余别无二致的剑仔细刻着尔文的名字:“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