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的笔迹,我认得出来。”梅丽尔擦去脸颊上的泪水,坚定地说道,“他还记得那个关于紫罗兰的约定。蕾娅,信不信由你,他就是我的查尔斯。”
“可大家都说他已经阵亡了。”蕾娅倔强地反驳道,“军队还给你们送来了慰问信与哀悼表,你忘了吗?”
“他们只是说他失踪了,推断已经阵亡,却没有说他一定死在了战场上。”梅丽尔的语气中带着浓烈的不可置疑,甚至是一种强迫,非要其听众信服不可。
但蕾娅始终觉得不对劲。
“那么多年了,突然失踪又突然出现。他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是谁找到了他?这些你完全不觉得奇怪吗?”蕾娅质疑道。
梅丽尔擦干泪痕,从蕾娅手中抽回信件,走到书桌旁,继续整理起另一个包袱,“是很奇怪,但我相信他会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蕾娅也追上去,按住梅丽尔收拾东西的手腕,诘问道:“你是怕我阻止你,所以才对我隐瞒了这件事吗?”
“不,我并不怕你阻拦我。但我怕你因为担心我而非要和我一起回去。”梅丽尔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头凝视着蕾娅,语重心长地说道,“蕾娅,你的路还很长,不能因为我而耽误。查尔斯的事,你帮不上忙,我也不希望你来帮忙。你还要印更多的书,赚更多的钱,买一台属于你自己的印刷机。”
“那你的事业怎么办?”蕾娅哀怨地说道,“你考虑到了我,那你自己呢?专栏一旦被撤下来,就再也没有重新开设的机会了。《鬼屋探秘》变成一个死胎,这是你想要看到的吗?”
“事业?我现在这点子成就或许还不能称之为事业。”梅丽尔自嘲地笑了两声,捡起一条麻绳开始打结,“蕾娅,我跟你说实话,即使我不要求撤下《鬼屋探秘》,这个专栏也做不成了。就在几天前,克里斯坦家成了报社的投资人,我想你明白那是什么意思。现在除了我们,还没有人知道凶手正是他们。但今后无论是谁,都不能再做那样的调查,再写那样的报道了。”
“什么?”蕾娅一愣,“他们还是这样做了……”
“是的,”梅丽尔惆怅地说道,“所以这件事,以后都别再提了。”
“那你还记得你的梦想吗?你得去做药剂师,不是吗?这可是菲林医生好不容易为你争取来的机会,你也要就这样放弃吗?”蕾娅追问道。
“轰隆!”
又是一声雷响。
梅丽尔被吓了一跳,肩膀打了个颤。她抬眼望了望窗外昏暗的天空,放下了手里的包袱,自顾自地走到门口,找莉莉丝要来一根点燃的蜡烛,戳进书桌上的烛台里。
她把浑身上下的口袋都摸索一遍,最终从怀里捏出一个保存得十分细致的纸条递给蕾娅。
“这是什么?”
蕾娅挪到烛台边,满脸疑惑地打开纸条。上面是菲林医生写的、他那位老师的住址。
“你一直都带着这张纸条吗?”蕾娅问道。
梅丽尔点了点头,将纸条又小心翼翼地收了回去。
“我从来就没有说过要放弃。”梅丽尔颇有耐心地说道,“蕾娅,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回去,绝对不是为了再去做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家庭妇女的。做记者这件事虽然不能称之为我的事业,但却给了我极大的满足,这是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我想,倘若做一个记者能获得如此大的喜悦,那做一个我从小就想成为的药剂师,就是置身天堂了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蕾娅喃喃道。
“我的意思是,我只是不再做《里奇新闻报》的记者,但我仍然要去学习怎样做一个药剂师。这会成为永不磨灭的事实。”梅丽尔说道,“可是我丈夫的事,对我来说,不是能轻易放下的。所以我必须得回去,亲眼看看,亲耳听听。”
蕾娅稍稍松了口气。
“那你能向我保证吗?”烛火的影子在蕾娅脸上摇晃,“向我保证,下次我再去敲响你的房门时,你不会系着围裙,流着眼泪地赶我走,对我说什么‘我要照顾我的丈夫,以后别再来找我了’这种话。”
“神啊,蕾娅,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就这么害怕我会走上以前的老路吗?”梅丽尔无奈地笑了起来。她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对,我害怕。”蕾娅说道,“诚实点吧,梅丽尔老师,难道你自己不害怕吗?这个保证既是对我,也是对你自己的。你得时刻提醒自己,你的天地不在锅碗瓢盆里,而是在山间的药草丛里,在冒着白气的坩埚和装满药剂的瓶子罐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