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越稍稍偏着头,手肘勾着膝盖,指尖若有似无地触及地面。尽管是一种全然放松的姿态,但也许是他笑得太过微妙险恶,也许是因为他的身躯又瘦又长,有种肌肉悄然绷起的紧张感,总之就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危险感。
“南哥他……”
“杂种。”
“谁敢把我的东西分给那个杂种,我就把他切碎了烤。”
祁越没再用手指着袁南,可那种猎人般剧烈而阴鸷的眼神,活像火把炙烤着后背,正常人实在很难假装没有感受到。
袁南检查弹药、重新组装枪械的动作一顿:“他又看我。”
童佳闻声回头,客观纠正:“瞪你。”
“为什么?”
“我觉得不需要理由。”
嗯。也对。
祁越自小看他不顺眼,想骂就骂想打就打,还残忍杀害过他的一只宠物。
袁南儿时也曾厌恶排斥过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直到成人后逐步意识到对方生长在远比自己更恶劣的环境中,加上父亲严厉要求他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母亲要求他从根源摒弃不该有的欲望和情绪。三者作用共同施加下来,他的情绪越来越淡,情感波动越来越少,倒成了他对抗精神感染的最佳防御。
数年不见,祁越能从众人口中一条被家族遗弃的野狗变成今天这副模样,好歹能压制住自己的冲动,已然大大超出袁南的设想。
这回他们史无前例的和平相处,只要祁越不先发起攻击,不痛不痒地瞪几眼而已,他并不在意。
“你继续,我去吃点东西。”
免费的食物不吃白不吃,童佳拍了拍肩,喊上骨女,一同坐到烧烤边,问江然和小张怎么不来吃。
阿金抓着个大鸡腿吃得满嘴流油,百忙之中抽空回答:“你说那个嘴比我还贱的小毛孩啊?估计做着美梦呢,梦里笑嘻嘻的,死活叫不醒。”
“据说人在睡梦中思维反而比清醒时更活跃,他可能陷入了另一种幻觉,我们也得引以为戒,注意提防。”
童佳若有所思,无意间看到祁越将碗里的青菜快速扒拉出去。
韩队仅剩的货真价实的下属道:“为防自己也一睡不醒,张技术员希望把时间都用在攻克防火墙上。”
也就是说,小张困得不敢合眼,唯恐被精神蛊惑,只想尽快完成任务。
“排风系统不是刚开么?以普通人的身体素质,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不错了。” 骨女望着面前一个两个空盘,显然更担心阿钢和小薇,不清楚那边还能坚持多久。
武装队员吃了一口烤青椒,有点不适应味道,捂着嘴一阵咳嗽。
“不是吧,哥们,你没吃过烤串?”
阿金吐出一根鸡骨头,突如其来的好奇心熊熊燃烧:“哎我说,你姓什么来着?你们平时在部队里都吃些什么啊?”
“我姓武。” 他说话时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队长。对于后面那个问题,绷脸回答:“部队机密,不得外泄。”
“这就算机密了?” 阿金咧嘴笑了:“那我还想问你们有没有假期呢!”
“部队机密,不得外泄。”
“行,我只问一个问题,就一个,你们发工资吗?有五险一金吗?”
“部队机密。”
“你们能处对象不?能结婚吗?有退休年龄不?”
“机密。”
……
果然,只要阿金还有一口气,有他的地方就别想安生。
“——这个拿给张技术员?”
一杯香味醇厚的速溶咖啡、两个皮薄肉厚的蟹黄大汤包,骤然出现于童佳眼前 。
她究竟……从哪弄来那么多现成的食物?
末世至今已有半年,仅靠空间异能,真能做到这个地步?
童佳灵敏地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但并没有立场询问,便静静看着林秋葵非常顺便地拨两根小青菜到祁越的碗里。
他扔掉。
她又放。
再扔,再放,如此反复不下五个轮回,祁越仿佛被磨得没了脾气,到底一脸烦躁地咀嚼起菜叶子。
……
打完架,吃饱饭,祁越哈欠连连,很快躺下睡着了。
这一次林秋葵也毫不避讳地拿出了超整洁的床垫、凉席、被单、居家电风扇四件套,当着所有人的面,硬生生把生死未知的密室困境,改成温馨好眠的主题房。
远远看去,一片混乱脏地中,唯独偏角打扫出一块宽敞空地。
那个在过道里逮谁砍谁,边笑边砍,砍上头了还差点敌我不分地家伙,这会儿居然换了衣服,干干净净、舒舒服服地躺在软垫上吹风睡觉。说出去谁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