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出去好一阵子了,说今天天气太好,要出去走走。”她伸手摸了摸他案上的茶壶,“凉了,我去给你换一壶。你又放小贵出去玩儿了?起码也留个替你换茶的人呀。”
“都说今日天气好了,那帮孩子哪坐得住,人在心不在的,不如放他们出去。”他不以为然,“凉茶也喝不死人的。”
“你呀,这群小厮都被惯出毛病来了。”她叹口气,“晚上想吃些什么?那天林伯母他们来,送了不少山珍,要不炖个汤?”
“汤?”他微微一怔,自言自语般道,“我昨儿夜里还梦见喝汤了。”
她掩口一笑:“可见是馋这一口了,我这便吩咐下去,让厨房给你做一锅暖身的好汤。”说着又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说:“路儿,莫在此打扰你爹爹,跟娘亲去别处玩吧。”
孩子听话地爬起来,她一手牵他一手提起茶壶,转身离开。
她总是如此细心,照顾着他的起居,又小心翼翼地不打扰他,给他留出自己的时间。
“婉青,”他叫住她,“你不必如此操劳的,多休息些吧。”
她回头一笑:“照顾自己的相公谈何操劳,倒是你才要多注意休息,最近爹交给你的事情越来越多了,以后整个令家都要靠你撑住,我做这些小事算个什么。”
三年了,他居然还是不太习惯去应对这样的温柔体贴,只能回报一个笑容:“多谢了。”
“夫妻之间有什么谢不谢的。我去给你换茶。”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转回身去,在背过去的时候,笑盈盈的脸上才稍微有一丝丝失落。
恐怕他们这对夫妻,最适合拿来解释何谓“相敬如宾”。
他们应该这辈子都吵不起架,可以到老都和和气气地坐在同一张饭桌前,躺在同一张床榻上,交换一些出于各自的角色所应该有的关心,波澜不惊地走完一生。
这是他选的未来。
谈不上后悔不后悔,毕竟他的人生还有更多的事要去完成,更多的责任需要承担。
他抬头,斜去的阳光还是有些刺眼。
众人都说今年的冬天定是最冷的,也许今日的暖阳是严寒来临前最后的奢侈了,她还是像从前那样,穿着薄薄的衣裳,敢大冬天地往河里游泳吗?还敢拿虫子熬汤喝吗?现在……有人帮她打开比石头还硬的凤尾果吗?
他的视线落下来,没有画完的纸上,是一张空白的脸,微卷的长发像鱼尾似的游动着,拂过他的记忆。
“我娶你如何?”
“我同意啊!”
“都不矜持一下……”
“令舒望,我真高兴。”
像一块石头砸进了死水,每泛起一圈涟漪,疼痛就增加一层。
他下意识地捂住了心口,眉头也皱起来。那不是臆想出来的疼痛,真的好似一把刀在心脏上旋转,从底部一点点往上,割肉裂骨之痛。
他痛苦地倒在地上,额头尽是冷汗,双手几乎要穿到自己的胸腔里。
茶壶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然后是婉青的惊叫。
“相公!!”
第2章
哈啾!
柳公子又打了个喷嚏,双手拢在袖子里,顶着两个黑眼圈道:“这都第三天了,你就打算这么漫无目的地找下去?”
京城之中某片高高的屋顶上,桃夭缩着脖子打着呵欠:“别说话,仔细听。”
“说梦话的放屁的打嗝的,我都连着听三个晚上了!”柳公子不满地掏了掏耳朵,“还让我带着你在全城的屋顶上蹦来蹦去,你倒是轻巧,遭罪的都是我!”
“天天在司府好吃好喝地待着,你再不出来跳一跳,仔细变成个水桶腰的肥蛇。”桃夭眼珠一转,“不对,你那身形本来就是水桶腰了。”
幸好大半夜的,街头也没什么行人,就算桃夭被一脚踢下来,也砸不到无辜。
这三个晚上委实是苦了柳公子,桃夭为了治石固们的心病,更为了保住司府以及别人家的墙壁,已然拖着他在京城的房顶上蹿了三个通宵,就为了大海捞针般去寻找关于那“恶物”的蛛丝马迹。她说,运气好的话,兴许第一晚就能碰上再次出手的恶物,理论上对方不可能精确找到石固们藏身在具体哪间房子的墙壁里,而它既是用声音来捕捉石固,那么最好的法子便是找个最不影响声音扩散的位置,以求覆盖最多的房舍,撒大网捕鱼般碰运气。放眼京城,这个最佳的位置,只能是繁华之地的高处,所以这三个晚上,他们都在房舍最密集的区域里蹲守,恨不得把空气里每一个异常的声音都收入耳中。
但,他们的运气可能并不太好,三个晚上,除了柳公子说的那些声音,他们什么都没有听到,也没有在京城的夜里发现任何诡异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