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瀛则收到了宗门里发回的传音,细细听过后,眉头皱得更紧。
他看向面前带回消息的弟子:“丛绻,你确定你听到的是‘魏清妙‘三字?”
“是。”丛绻恭敬低眸,“弟子确定。那人穿着一身黑袍,遮住了全身,看不清身形容貌。但她确是对那湛卢宗的人言她乃我们门中魏清妙。”
一不经意的抬眼探查中,目睹师叔神色中一闪而过的困惑,丛绻心下了然——
魏清妙是当真破了太阿门的宗门烙印啊。
她敛起再见同门时的复杂。
第117章 寻找经验
星夜, 月华如水。
沈缜握着竹笛,仰头看天际那轮硕大的圆月。悉悉索索的声音从背后而来,她没有回头, 几瞬之后,周遭的风被拉平,来人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两人面前的悬崖望不见底。
沈缜动作不变,温和开口:“睡不着?”
“有一点。”魏清妙回,又笑,“被笛声吸引, 竟是前辈。”
沈缜浅浅扬唇。
魏清妙偏头:“前辈有哀思?”
眼前女人的侧颜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方才驻足听了小半个时辰的笛音,却让她心口苦涩、几欲落泪。
听者尚如此, 吹奏者呢?在想什么?
而沈缜没有立即回答魏清妙, 沉默须臾后只问:“魏道友昔年放弃报家国之仇,可恨意深深,是什么让你、又在哪一刻做出了这个决定?”
她看了过来。
魏清妙有些恍然。
掩在滚滚时间风沙里的旧事随着这番问话开始在记忆里若隐若现, 年幼的公主眼中滔天的火焰、在山里十年如一日的苦修、入世所见的众生百态......
原来再想起来, 已经没有那么恨了。
不,还是恨,只是少了很多不甘。
是什么让不甘变少的?
魏清妙细细思索,可做傀儡二十年再醒来终究让思维变得有些麻木,以至于努力了半晌, 也只从记忆深处扒出来一件算挂得上的事。
她捋了捋慢慢开口:“若非要说一个缘由、给一个时间, 晚辈是不能的。毕竟做下这个决心, 我大概耗费了数年。”
沈缜看着她。
魏清妙苦笑:“当日与前辈讲昔年事, 言辞寥寥,但真正身处其中的人又哪能那么容易呢?不瞒前辈, 国仇与家仇,虽我道貌岸然以报前者为己任,但人有私心,我的私心让我最痛的...其实还是家仇。
“那年下山,见到百姓们过得比在南月朝时好了太多,那国仇其实就已然站不住脚。真正令我煎熬数年的,是每每午夜梦回,便见母父兄长于烈火中哀哀呼喊、与我熟识的宫人倒在血泊之中。”
“他们都在问我为何要犹豫...此心不解,我就只能修杀伐道,否则,谈何仙途。”
沈缜默了默:“何岸一早的打算是否就是如此?”
“想来应该是。”魏清妙那只独眼冷了两分,语气嘲讽,“毕竟我非有仙缘,是因人骨剑才得修行。若入了杀伐道,恐怕道行大成之日,就是一把不世凶兵。那时,他杀我再以我铸剑有理有据,一本万利。”
沈缜若有所思:“魏道友还记得你的父皇自焚推你出去之时,说的那句话么?”
魏清妙答:“前辈指那句‘天人说我身负机缘’?”
沈缜眉梢微挑:“道友想到了?”
“......想到了。”魏清妙语气艰涩,垂下眼帘,整个人身上的煞气和死意深浓,“这段日子,想当年想了很多次,总会想到的。”
那月光明澈,拢在她身上一派温润意象,可她只觉骨冰髓寒。
为什么?为什么父皇会知晓她身负机缘、会说有天人所说?
后来的事实证明,她所谓的机缘是一场利欲熏心的欺瞒,当时欣慰、以为自己女儿在南月灭后仍有归处的父皇不会知道这是一场欺瞒。那提前告知父皇“机缘”的是谁?何岸?他告诉父皇这些的用意是何?再往深处想,南月国灭...南月真的就该在那时候灭吗?
一个怀疑的种子种下,无数的怀疑之花便遍地绽开。
诚然,有先例警戒,且众多眼睛盯着,直接干涉南月国运不太可能,但只要想,多的是办法做点什么。
南月会亡国谁都看得出来,但什么时候亡却不是定数。推一把,倒塌更快;捞一把,挽大厦回升半点。
身份是一国公主的人骨剑,无论那国式微与否,其拜入仙门,哪里好得过无母无父、甚至真实身份还要隐于人前的孤女呢?
......何岸等人,在南月灭国中有没有推动?昔年拦截魏清妙崔寒烟出逃的太阿门其他长老,又是怎样的存在?而十峰中未参与劫杀拦截的另三峰峰主,是否知道?
可...哪怕捋清楚了一切,存在千年的仙道魁首,根深叶茂,是她们能应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