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玄微心神一凛:“是!”
沈缜笑:“不必那么紧张。”
她顿了顿,垂眸看手里冒着热气的药汤,轻声:“不过是已经输了的人。”
而今的乾帝登基已经整整七年,即便昔年只是个几岁大的孩子,现年也已经十二。过去这些年,朝中官员换了大半,乾国诸王,尤其是辖了这梧桐郡的康王,竟还做着龙袍加身的美梦?
落水的王世子啊......
作为“聪明人”的高至,在这局势下仍想要从龙之功么?
沈缜端起药碗,热气氤氲,让她眼底神色朦胧。
这相面可不太准。
“等着吧。”沈缜用绢布擦拭干净留在唇边的药痕,“他快回来了。”
高家的地在附近这几个村子都有,高府坐落在薛村,那里离镇上最近,也最繁华。如沈缜所料,没过两天,邵玄微便带回了高至访友归来的消息。
“嗯。”沈缜表示知晓,看着书并不抬头,“他会来见我的。”
邵玄微道:“自然。”
虽说是找这人相面,可他不前来,还要主人去不成?
沈缜一行人恍如未听得他们“久等”的高公已归来的消息,原本如何现在就如何。直到当日下午,高府送来了拜帖——
高至准备第二日登门拜访。
沈缜看过拜帖,递给邵玄微。
“回他吧。”
第95章 死而后生
迎着日光, 沈缜终于见到了这位任务目标。
两人相隔一张小案的距离,可这距离仍不足让她看清对面人具体的相貌,也是在这刹那她猛然意识到外间吹在窗沿上的风声于耳边销声匿迹, 沈缜薄唇微抿,随即唤:“阿微。”
正斟好茶准备离开的邵玄微脚步一顿,便听得平静的声音:“你留下来。”
“是。”邵玄微加重了声音。
可惜哪怕如此,沈缜也听不到她的回答,她注视着前方,眼中模糊的影子一动一动, 但耳边依旧寂静的无一丝涟漪,世界恍如一汪死潭。
“是你做的么?”她在心底问。
须臾的卡顿后,电子音响起:“检测到宿主已接触任务目标, 恢复至惩罚任务难度。”
......沈缜沉默。
大概过了三百零一下——她从确定听不见声音后就开始数的数, 沈缜开口:“高公。”
声音清冽,让介绍完自己没等到对面人回应正心下生疑的高至下意识定了定神,习惯性露出了笑:“沈公子。”
然而没等他再说什么, 对方一句接一句话将他牢牢定在椅上、眼睛越睁越大, 任谁都能看出他此刻惊震至极——
“我为一医师,数月前曾住元国边地小镇,那里忽遭邪祟,我受其累。虽幸逢仙师救治,然仙师去后, 不知为何五感渐失, 故而奔波于此, 探尽奇人异事。”
“几天前恰到这里, 听闻高公相面之术十分传神,便想求得一见, 知晓自己是否还能苟活于世。若不能,也好早为妻女打算。”
“谁料今日一见高公,本还算勉强的五感突兀损毁。现下,我无法视您容颜、闻您之声,才令家仆留于此,好代我记下您所言。”
沈缜停顿两瞬,手摩挲着扶上轮椅,好在触觉还剩了一点,她仔细辨认片刻,移着轮椅往后了一点,郑重拜下:“望高公怜我。”
她道:“必有大礼相谢。”
“......”高至因极惊极震所以在方才攥住椅子扶手的手指一点点松开。
他没有立即应答,因为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既是邪祟所伤,又曾为仙师医治,这人怎会不知现下这种境地还是需得求问仙师?
可他又不得不答,因为这人此番话里还有另一个意思——是今日见了他、就在前不久,“病情”才一瞬加重。无论是把他当成祸首还是转机,这相面怕是不得不成了。
高至想起来到此地看见的一群高大汉子,而他为表诚意,只领着三五小厮便来登门。
就在这迟疑难言间,轮椅上的人直起身,再度开口,声音带了些落寞:“我知探查天机人运一道,皆会损及探查者。高公若有所犹疑,实属常理。只我实在是走投无路,这几个月去了许多地的獬豸楼都无果,我——”
苍白憔悴的面容上生气已被消磨得不剩太多。
高至定定看着这人半晌,倏然长叹一声:“罢罢罢,老朽便为你看这一次!”
沈缜听不见,于是邵玄微在其旁适时露出了一个忠仆该有的感激神色:“奴代郎君谢过高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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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邵玄微嘶吼出声。
但她的努力半点没有用。
沈缜摇头,彻底确定自己已然失聪,沉默了会儿开口道:“写于纸上吧,趁我现在还能看见一些。”
邵玄微面色很难看,但刻在骨子里的服从让她到一旁拿了纸笔,将方才高至的断言记下来好供轮椅上的人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