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拖着长长的尾灯驶离市区,没入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
与此同时,泰柬边境线。
狂风从天穹处席卷而至,漫天尘土纷纷扬扬。屋内的女孩掀开门帘,朝外探了探头。
山野花丛里涌出许多孩子的身影,他们不约而同地朝着一个方向聚集着,欢呼着朝马路上的车队招手。
女孩的目光顿住了。
坑坑洼洼的泥泞路上,一众车队缓缓前行,为首的那辆重卡摇下车窗,里面的人往泥地上扔了数十个馒头,在孩子们饿狼扑食般疯抢的背景音下哈哈大笑。
车子在山脚下的空地停了下来。
女孩心头微微一颤。
这次来的竟然只有为首的是一辆卡车,后面全是清一色的小型私家车,牌照也不知道是哪的。车身磨损痕迹明显,还有的车窗碎得只剩下半块玻璃。
皮肤黝黑,戴着一顶破草帽的中年男跳下车,朝身后跟着的车队吹了声口哨,转身朝茅草屋走去。
女孩陡然一愣,身子不由得往门帘后缩了缩,勉强挤出个笑容:“今年怎么早了几天?”
“你好,”马亚掏出打火机,咔擦一声点燃大烟,朝身后的花田一指,“你是这的主人吧?”
女孩很快意识到些什么,垂下眼眸答道:“不……我只占一小部分。”
“泰国人?还是高棉人?”马亚微微俯下身,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一丝慈爱的目光。
“中国人……”女孩鼓起勇气抬头,凝视着他的眼睛,“我是华裔。”
“中国人。”马亚细细琢磨着她的话,半晌他那有些皴裂的嘴角弯了起来,不轻不重地问道,“你这有地方借住吗?我们想借宿几天,不打扰的。”
说罢他随手掏出几张纸币,“你们卖‘烟’一年也赚不到几个钱,这个你收着。”
“不,不了……”女孩半边脸白得发青,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旁边有几家空着的屋子,以前来这种烟的人留下来的,你们可以去看看。”
马亚仰头大笑,转过身慢慢走下黄土堆成的坡道,高声道,“搞定了!”
身后的车队接二连三下来了好几个穿着特制迷彩服的男人,打开后备箱,拆开汽车的座位,底板将用牛皮纸包成的砖头似的货物卸下来,顺着走道运往茅草屋。
“前些年那些差佬还没管到清迈的时候,我来过这边。”马亚指缝间夹着烟,缓缓吐出一口白雾,“但这地方不好。”
副驾驶上花色上衣的男人跳下车来,轻笑道:“为什么?”
“——你听说过西港吗?”
“没有。”陆鸣语气平淡,视线越过他的肩头望向不远处忙忙碌碌的村民,“我以前只在掸邦干过,从未涉足过柬埔寨。”
“我听过——”马亚一只手搭在车头上,眼底笑意沉浮,“柬国原本也就是个小破地方,几十年前红色高棉取消所有城市,关闭银行,学校,工厂,将农民送进集体农场里。他们只允许唱革命歌,跳革命舞,穿革命服装,废除货币,没收私有财产……三五年时间屠杀了上百万人,还有许多人死于饥饿,疾病,流离失所。”
“集体农庄不产粮食么?”
“产个屁!”马亚啐了一口唾沫,“红色高棉搞什么大力发展农业,收缴种出来粮食还不给钱,引发全国性饥荒。上面指标高没人监管,下面的那帮傻叉谎报产量,制造出假象。这些年经济发展不起来,政府没钱了,鼓励外国人进去西港搞钱,我所知道的,进去的大多都是中国人,泰国人……他们大多有田有兵,搞出来的货可比我们在清迈的多!西港的都是有钱人家,市场价也比我们高。”
陆鸣抬起头,遍野火红尽数倒映在他的眼底。他也跟着点了支烟,半晌略显苦涩道:“我在马尼拉,掸邦这些地方都干过,那会儿咱这还不算夕阳产业,兴旺得很。”
“去你的,怎么就夕阳产业了?”马亚一脚踢飞地上的碎石,往前迈了两步,在罂粟田前站定了,“泰国人不搞,我们自己搞!我看这片地方都挺好的……”
“他们怕是有武装。”身后的陆鸣叹息道,“这里高坡地居多,还费尽心思设置了炮塔楼,我们先前几天刚跟泰国皇家警察交战,剩余人力火力都有限。若是真硬干,我们不占优势。”
马亚蓦然转过身,与他面面相觑。
“那你说我怎么办?!”马亚往后一指他带来的那些人,语气逐渐暴躁,“货就剩这么点了,咱这这么多活口怎么办?他们等着吃饭养家找老婆,在清迈干了十年八年我他妈就落得这样一个下场,货被扫了,人被条子抓了,种的烟被烧了……”
“我倒是有一个想法。”陆鸣打断了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