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山的这边,淳朴的小镇村民在院中闲敲棋子,两棵大树之间牵起的一条麻绳上挂着拧干的衣服在风中唰唰起舞,儿童半夜的哭嚎又被一声声困倦的呵斥制止。
在这样迥异的两个世界,只有风能从中自由穿过,卷起山那头的尾气和喧嚣,散在山这头寂静的夜里。
月亮高高挂起,树影婆娑。
“听说今天镇口来了个女的,在打听……他的行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双手插在兜里,双眼齐平看向远处。
站在旁边的妇女俨然是小卖部门口坐着打麻将里面全程最安静的那位:“不确定,她是来找男人的,但又问起了一个独眼有口音的人,他男人可不长那样。”
半晌,妇女犹豫道:“要不要我再去探探?”
“不需要,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就行了。”花衬衫男人冷哼道,“别有自己的想法。”
“我还是去看看好了,别打草惊蛇了。”妇女不死心道。
“呵呵。”
花衬衫男人一把揪住她后脑勺的头发,强迫她仰起头,咬牙道:“我说了,别做多余的事儿,你听不懂吗?”
妇女痛苦的喘着气,又不敢大力挣扎出声,双手悬在空中,只好狰狞着一张脸隐忍着。
“那臭婆娘可是把他那样的人都能搞瞎一只眼的狠角色,你以为你在怜悯谁呢?”花衬衫男人叼着草,面色不虞。
第23章 死得其所
“是她?”妇女脸上露出惊恐而复杂的神色,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浑浊而空洞的眼神中充斥着恐惧,颤颤巍巍道, “但她看起来只是一个那么年轻的女人。”
那么年轻又那么漂亮, 笑的时候会眯起墨色的双眸,就像村口前那座名为佛守的圣山一样, 任何高低贵贱, 在巍峨古老经历过漫长岁月的大山那里都宛如云烟。
“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东西吗?当年那么多人愿意为了她去死。”花衬衫男人此刻完完全全的撕裂了他白天憨里憨气的面具,他一手捞起她后脑勺的头发,龇着牙恶狠狠的笑道, “你也想为了她去死吗?我倒是很乐意满足你。”
“不、不是, 我不是那个意思。”妇女如梦初醒, 她的牙齿都在颤动,呼吸急促的求饶道, “我儿子才四岁,求你……求你。”
眼睁睁的看着妇女宛如狼狈的蛆虫在自己手中挣扎扭动着, 求饶和恐惧的泪痕与岁月的皱纹交织着,花衬衫男人饶有兴致的欣赏了半天, 这才啐了一口把人扔到了杂草坪上。
“别再让我听到你嘴里有多余的话。”
浓烈的夜色最终坠入了无限的黑暗里,直到第一缕金色的长线从地平线那头延展开来, 天幕像是被刺破云雾的光芒斟满了一壶酒,沉溺在了醉人的天色里。
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吹来的风, 将骆清河的单衣悬空飘舞了起来,发丝乱舞着被镶嵌的金丝勾出潦草的弧度,灼灼浓艳的散落于云层之下的金光, 将他整个人扑了个满怀,大风似乎要刮走他身上的一切, 却独独被一根脊梁骨钉在了天地间。
这姓骆的也不知道怎么长的,比隋昭昭用肉眼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
像是盛大的日出为他铺上了一层孤静而苍凉的气质,一瞬间把这人骨子里劣根的倨傲给压了下来。
“看什么?”可惜好看的人长了一张会口吐人言的嘴,一张嘴就撕破了这幅美妙的画,懒洋洋道,“看太久了得付我一点精神损失费。”
“看日出。”隋昭昭移开视线。
骆清河早就发现这个女人是个纯粹的感觉动物,比如动物园里毛发比较旺盛骨架更雄武的卡拉哈里狮、身上的花纹比较艳丽的东北虎她往往会多摸两手,她无差别的亲近自然的每一个孩子,却会给看的顺心的其中几个多赏两眼。
这反而给了骆清河一种从一头雾水的高山脚下,窥见到了更近的一角的感觉。
骆清河也不拆穿,轻轻勾了勾唇角。
熊里湾坐落在东边的位置,附近最高的佛守山挡不住东升的太阳,全然毫无保留的灼灼云海就出现在了阳台上,美得沉醉。
“真好。”隋昭昭眼里映射着万里山河,轻叹道,“日头出来的那一刻,好像能够驱散人间一切的阴霾。”
骆清河端着咖啡,淡淡的神色和烈日的余晖杂糅在了一起,形成了强烈的冲击,突然出声缓缓道:“日出未必意味着光明,太阳也无非是一颗晨星而已,只有我们醒着时,才是真正的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