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中托着紫檀木盘,上面放着个冒着热气的琉璃碗和一碟杏干。
江贵海抬眼朝门口望去,原来是皇帝身边的大宫女兰梦。
萧荧患有寒症,平日里虽无大碍,但常年都得服药。而兰梦手中的应当是今日份的。
江贵海将后压的坠子整理好后,微微躬身退到一旁。
兰梦走近了,面容清晰了起来,娇俏的小脸上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她微微福身:“奴婢给皇上请安。”
萧荧“嗯”了一声,免了礼。
“陛下该用药了。”她将碗端到萧荧面前。
萧荧看着漆黑的药汁,一股苦涩怪异的的味道弥漫开来。他微微皱起了眉。
黑发静落贴在他脸侧,垂下的眼眸,如一团不化的墨。他看着自己的手,苍白的皮肤上有一道蜿蜒的深红色印记,像缺水裂开的大地般。
遥远的西北有关于胡人的传说。
他们生活在阳关后的戈壁荒漠中。粗旷的风沙吹动着神帆,那里的女人会在高台之上起舞。
族中流传一种秘术,用毒药喂养的人,在死后埋骨于黄沙之下,那片埋骨地会变成朱砂般的颜色,然后上面会开出淡紫色的花朵。
它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星泉”
但是这种花有剧毒,沾上一点就必死无疑。胡族的巫师用特殊的手段采摘,用于炼制毒人。
这些人浑身是毒,越美丽的就越危险。
萧荧手上的这个痕迹,正是蝶乐死时流下的血。
胡族这种卑劣的手段被人所不耻,早在几十年前便被剿杀殆尽。世间已难寻踪迹。
兰梦见他端着碗不动,便催促道:“皇上,药凉了喝着容易不舒服。”
萧荧回过了神,将碗凑到唇边一饮而尽,苦涩从舌根蔓延到心里,喝了这么多年还是没习能惯。
兰梦接过空碗,又忙不迭的端上那盘杏干,萧荧抓了两块塞到嘴里方才缓和一点。
兰梦动作间衣袖轻动,他从中嗅到了一抹极淡的味道。
有些熟悉。
他的手从衣袖里伸出搭桌上,食指轻点在桌案上。
春风楼晨时的雨天。
是玉玲珑身上的那股。
兰梦收拾好后准备退下,抬眸便见少年冷冰冰看着她,如剑上寒霜。
她面上闪过一丝无措,仔细回想自己哪里是不是做得错了。
萧荧的眼睛盯着她半天,直到她离开也没说一句话。
出门的那一刻,兰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走到宫门外才松了口气。
下了早朝之后,朝中的几位大臣跟着内侍来了御书房。
宫女端上茶点,左右伺候的人退了大半出去。
萧荧端起茶抿了一口,浓茶提了些精神。
“晋王一事,朕不废其爵位,就按亲王之礼厚葬了吧。”
礼部的人应了声“遵旨。”
“夜里城中那伙人臣查到些眉目,只是.....”大理寺卿曹玄文斟酌再三道:“眼下动它恐怕不妥。”
北疆的一些小国和沙骑各部一直不老实,扶月目前和夏国交好,暂时能镇住他们。
梁昭撑着伞独自步在巷子中,这条巷子前面的是一片销金窟,上京的达官显贵夜夜宴饮作乐。灯火彻夜,衣衫不整的女子倚在窗边醒着酒,从这路过能听见楼上传来的靡靡之音。
坑坑洼洼的路面上湿淋淋的,灰色的墙壁上生着一层青苔,潮湿阴冷。
眼看着要入冬了,这阵子秋雨下个不停,风中都带着寒意,地上落满枯叶,处处都是笼罩着萧瑟。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传来几句辱骂声。梁昭抬了抬伞看过去。
穿着桃红纱衣,头上戴满金钗绒花的女人,正恶声恶气的对着地上的女人喊。
“小贱蹄子!你当我这是养闲人的地儿啊?!弹那个破琵琶能弹出几个钱来?”
她一边骂着一边拧那故娘的耳朵,脸上扑着的粉源源不断的往下掉。
楼里的姐儿探着头张望却没有一个人敢置喙,三两个扎堆嗑着瓜子幸灾乐祸的看热闹。
那姑娘衣不蔽体,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新伤和旧疤交错着显得十分可怖。
鸨儿两手掐腰,抬头朝楼里喊道:“都在这看什么看?!一群小蹄子,都不用干活了是不是?皮痒了就直说!”
原先看热闹的姐儿遭了一顿骂,小声抱怨几句便各自散去了。
这会儿到了该上客的时辰,那鸨儿也不想同她浪费时间,又骂了几句,便整理了一下披帛走了进去。只留下女人跪在雨巷。
有脚步声传来,绛珠偏头望去,一个人撑着把伞自夜色中走来。
巷子太暗,男人的脸看得不太真切。
黑色披风下是干练的红色圆领长衫,金银色绞织而成的图纹从领口蔓延至衣摆。腰带和护腕统为黑色,腰间佩着长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