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戟捅进他眼珠里的针,太医去瞧,说眼睛已经废了,要是不想顶着颗红色的眼睛被人当成怪物,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
一是将眼珠整颗挖出,缝上之后覆上眼罩。
二是用银针将眼球的淤血放出,再泡药水,不过这个过程很痛苦,如尖刀刻骨。
萧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选了第二条,也许疼痛才会让人铭记一生。
那年的冬天太长,他咬着手臂,咬得鲜血淋漓,生生咬下块皮,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痛苦的呻吟,冷汗自额头滴下,打湿了地面,铭记着痛楚,直至昏厥。
昏暗发霉的地牢里,他赐了杯毒酒给曾经的两位兄长,太子萧戟死的时候七孔流血,僵硬的身体倒在污水中,曾经华贵的锦袍脏污的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而萧宴卿,死前还死死的瞪着他,因为毒酒而痛苦的掐着自己的脖子子,清俊的面容扭曲。
萧荧五指扣着他的下巴,指尖微微用力,萧宴卿的下巴立马出现青紫。
他笑盈盈的问他:“三哥,你见着我不高兴?嗯?”
萧宴卿看着面前容色姝丽的脸,他虽笑着,但让人毛骨悚然,那柔柔的声音也如同厉鬼催命。
乌黑的血,染了萧荧素白的手指。他嫌恶的看了一眼,一拳打在萧宴卿的腹部,五脏六腑顿时移了位的疼,他侧过身,酸水和血一起吐了一地。
萧荧欣赏着对方的丑态,拉起他尚干净的衣角,往上面细细将手指擦了个干净。
当他步出牢房,长廊的狱卒跪了一地,烛影摇曳。
萧荧回望,在他身后,曾经的主子,兄长,死在肮脏的暗角处。
这些过往萧荧已许久不曾梦到过。他收了匕首,看向窗外。
五更天了。
床幔后传来阵阵呼噜声,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
萧荧走到床前,床中间的软被隆起一团,从被子底下露出一截手臂。
萧荧看了片刻,俯身,抬手在他脸上拍了拍。
屋里顿时静了下来。
睡梦中的人微微皱了皱眉头,翻了个身将头缩进了被子里。不一会儿,呼噜声又响了起来。
之前他们在陈礼家的那阵子,梁昭晚上也是总打呼噜。那时候他们还不算太熟。萧荧根本睡不好觉,咬牙切齿的锤了他两下。
但梁昭可能是睡神附体,挨一巴掌就安静一会儿,转过头又立马恢复了原状。
萧荧就想着,下次再打呼噜,自己就抓把米灌进他嘴里,噎死他。
第三十三章
天色已经开始泛白,窗外雾气蒙蒙,一枝淡粉花朵斜在那。
昨夜大雨摧残了院中的花草,这会子已经有宫人开始清扫落叶,收拾花圃,以免主子晨起看见一片残败之像心情不好。
萧荧起身推开窗,风习习吹了进来,依然如夜间般寒冷。
宫门处一抹红色身影走来,竹扫帚扫在地板上的沙沙声骤然而止,小太监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了过去。
萧荧推开房门赤着脚走了出去。他踩在潮湿冷硬的地板上。皮肤呈现病态的白,脚上青色血管都隐约可见。
南宫厌就立在花圃旁边,露水将他的衣角打湿,连发丝都结了水珠,几缕黑发贴在侧脸上。
小太监见他出来,跪在他脚旁请示。
“下去。”
太监立马拿着扫帚去了偏院。
萧荧见他这副浑身上下被雨淋透的模样,看向他的眼睛,“我以为我的话说得足够明白了。”
昨夜细雨打在灰瓦片上,萧荧的声音轻轻的被秋夜里的风吹散了大半,可南宫厌听得很清楚。
他说:“我跟你,算是年少无知。”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其实萧荧也没想到,那些曾经最美好的景像,有一天会像镜子一般在他面前碎裂开来。化作成数片尖锐刀片,准确无误的捅进他的心口。
他独自站在那,痛了好久。
南宫厌带着一身寒气,脸色发灰,眼白布满血丝。手在袖中轻抖着,心里好像一下子空了。
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混合成了愤怒。那股火从五脏六腑烧到大脑,将他变得疯疯癫癫。
他固执得认为萧荧会回来,所以淋着雨等了一夜。
清晨冰凉的空气萦绕在周围。南宫厌像是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
他看着萧荧转身进了屋内,他脚下像是生了根似的,一时间难以挪迈。
日出东方,晨曦透过殿门照入,无数颗细小的尘埃在阳光中飞舞成一道道光线。萧荧坐在铜镜前去握住,手中却空空如也。
江贵海拿着玉梳细细的给他梳着头发,眼睛时不时的往床上瞟。
一抹娇小玲珑的鹅黄身影闯入铜镜中,正从门口走来,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