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憧憬打量着夏国最繁华的都城,想着有一天能在这里有一席之地。
殿试结束后放榜的那天,他早早的站在街边等着贴榜的人,街上吵吵闹闹的人群一股脑的全往榜单那里挤。好不容易推搡着进了人群,在纸上面找着白己的名字,可从第一名到最后一名却始终没看到。
他落榜了。
命运当头一棒,打碎了所有的理想抱负,他如游魂般行走在街上,想了好久都没想明白自己怎么会落榜。
后来也渐渐得接受了现实,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回到了暂时落脚的地方,看着还堆在地上的书,心里感到无比悲凉。那些泛黄的诗词文章,仿佛都在无声嘲笑他异想天开。
穷乡僻壤里出来的人,书读破也比不上这富贵高门里精心培养出来的子弟。
他不敢回乡,他娘为了让他到上京来,卖了家里的犁地的牛作为盘缠。
他不能就这么回去,家里的人还要吃饭。于是又回到了那个暂住的地方,为了糊日,就寻了个跑堂的活计,每月挣着那两枚铜钱,蹉跎了近两年时光。
日复一日,逐渐磨灭了他的一腔热血,甚至有些开始麻木了起来。
端午佳节的那天,何忠义去三楼上等的厢房上菜。里面的姐儿素手执着酒杯,去敬席上坐着京中的权贵子弟。
就在他退出去的时候,裴世文喝得满脸通红,搂着身侧的女人,亲口说自己换了一个穷秀才的文章。
何忠义以为这是他醉话,但还是放在了心上。回家后拿出了所有的积蓄托在赵府当差的典簿,这才知裴世文所言非虚。他跑遍所有能伸冤的地方,但没有银子打点人,更没有一个当国公的爹。有谁会相信,又有谁敢去查。
他被扔到街上,衣摆沾了灰,显得更加狼狈,与街边的乞丐也没有什么分别。听不见别人说的污言秽语,径自爬了起来。
冤情无门诉,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因为某个契机他成了摄政王府的门客。
后来入了朝堂才发现,揭开盛世的这层皮,鲜血淋漓,腐烂发臭。
何忠义一直认为,今日种种全是废物帝王的无能,才造就了混乱的朝堂。因为他的纵容,才让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占去。
所以何忠义一直都很讨厌萧荧,以及那些清高自傲的朝中大臣。
他们嘴上说着一大堆道理和冠冕堂皇的话,私底下却干着见不得人的事。
可如今看来,对自己有恩的萧御才是造成他悲剧的人。
老天将这个玩笑开得残忍,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厅里寂静无声,裴国公后退两步,嘴唇上下哆嗦着,双眼瞪着裴世文:“你、你这个逆子、你真是丢尽子我裴家的脸面!”
举起拐杖就要作打。
裴世文骤然提高音调:“我知道你对我寄予厚望,我也在为了你的脸面和裴府满门荣光拼了命的去按照你定的方向去完成。可我就不是那块料!我这一生,该娶谁,吃着怎样的饭,去走怎样的路,你都替我安排的井然有序,可你有问过我的意愿?”
高门权贵,朝廷重臣,看似风光无限,可每每踏足裴府的时候,都让裴世文觉得窒息,好像自己就是父亲的人生和裴家的延续品。
裴国公愣愣的看着儿子,身子佝偻了起来,一直以来乖顺有礼的儿子第一次跟他哭诉。
裴国公看不上何忠义,他甘为萧御的鹰犬,他居心叵测又端得清高。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裴世文摘下乌纱帽,放到地上对着萧荧叩拜,“臣一时糊涂犯下大错,罪该万死,请陛下处置。”
第七十一章
裴世文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大殿上己经静得只能听见外面飒飒的雨声。
萧荧身形微动,什么也没想,大脑放空,对着外头的雨发呆。
眼下战事告急,朝廷也是用人之际,无论是国公府还是何忠义,无论处置哪一个都会人其他人寒心。
这事就之能这么先搁下了。等一群人七手八脚的把气得两眼发黑站都站不稳的裴国公,抬到偏殿之后就散了朝。
裴世文暂时收押,这事交到了御史台跟何忠义的手上,怎么处置决定权在他手上。
青州桐关的急报一晚上连上了三道上来。未央宫中半明半暗,一阵风从外传来,吹得蜡烛摇摇晃晃。萧荧拿起了桌上的红色信封,上头勾画着花团锦簇。
梁昭在屋子里找东西吃,抓了一块干巴巴的糕饼腆着脸往萧荧面前凑,糕点屑掉了萧荧一袖子。
他边吃边说:“这是啥?”
“萧惑的喜帖。”
“他要娶妻了?”
萧荧“嗯”了一声,道:“他上回入京就是求我赐婚的,我特地让人打听过了,是个贤良恭淑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