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的时候,众人不断的朝大殿门口张望着。自张恒中死后,内阁首辅一职空了许久,眼下突然册封,不禁让人好奇起来究竟是何人。
只见一袭暗红色官袍的人自雨中走来,他的脸被一旁内侍撑着的伞挡住,雨水顺着伞檐倾斜而下,待走近后,内侍收起了伞,这才让人看清他的面容。
大殿上突然静得落针可闻,众人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谁也想不到,新任的内阁首辅,会是前摄政王鹰犬之一的何忠义。那日他大闹生辰宴被下了狱,现在非但没死在里头,还摇身一变成了官至一品的大臣。
何忠义自己也没想明白皇帝为什么不杀他。
他当时全身血痕,蓬头垢面坐在金诏狱的角落里。
狱卒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墙壁上映出两道绰绰的人影。
一双浑浊的眼看着江贵海,在狱卒的带领下慢慢走了过来,最后停在他的牢门外。
"何大人。”江贵海唤了一声。角落里的人抬头,他的下巴上都长满子青色的胡茬。
“咱家来传旨。”
何忠义看了看那黄缎,面无表情的提着镣铐慢吞吞的跪了下去。
皇帝这么久了还不杀他,就是不想让他死的太痛快了,所以让刑部的人每天都会来鞭打他,而他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等着死期的来临。
何忠义闭上了眼睛,折磨了这么些天,自己的路就要走到尽头了。
尖细的嗓音回荡在牢中,听完了圣旨后他一把夺下。摊在腐烂的草地上反反复复看了数遍,还尤在梦中。
“恭喜大人。”一声道贺,将他拉回现实。
狱卒打开了牢门,除去了他身上的镣铐,何忠义被搀扶着走出了天牢。
外头的阳光驱散了许久都萦绕不去的霉味,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而现在,何忠义沉默不语的听着这些指责和犀利的言语。
钟楼传来三声响,嘈杂的声音被湮灭其中。
“皇上驾到——”随着内侍尖细的嗓音高唱。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臣跪了一地。
萧荧坐在龙椅上,柔了柔太阳穴,“平身。”
大臣站在两侧,有人迈出,指着何忠义直接道:“敢问陛下,此人为何在这?”
萧荧指尖敲着椅上的扶手,脸上不见被臣子质问的不悦和恼怒。神色坦然地看向底下的人:“前阵子朕整理了一些文书,发现了一桩旧案,是关于景平二年的科举。”
“朕记得那年的考生多如过江之鲫,却出了一个自开国以来为数不多的榜首。”
那年的榜首,是裴国公的大公子裴世文。先封其为户部侍郎,后又兼内阁大学士。可谓是风光无限,那年裴府摆了三日的流水席。
前些日子,处置了一干叛臣何忠义下狱之后,刑部的人去搜查。当他们到的时候,发现他的家中只有一位年过六旬的老母。
老人家瞎了眼睛,听见有人来,便上前询间是不是他家儿子的朋友。
何忠义官居三品,府上却由内而外透露着清贫,连个下人都看不见,房间里放一张床,一张桌子,除此以外便是堆了一墙的书和诗词文章。
跟着摄政王的那些官员,哪个过得不是挥金如土,醉生梦死的日子?
刑部的人便将此事上报。
萧荧翻着何忠义的那些诗词,处置旨意一直未下,只将人关在狱中。
“朕翻了往年的旧案,被角落里一张最不超眼的卷宗吸引就打开看了一眼,便命顾锦和曹玄文彻查。”萧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没想到在朕眼皮底下还有这等偷梁换柱之事。
他起身走到台阶边站立,闷声笑了几下,“还是皇叔慧眼识珠,没有让贤才埋没。”
大臣面面相觑,但也很快反应过来,裴世文偷了何忠义的文章。
那时候,怕何忠义闹得太大,便象征性的敷衍一通。
不曾想,这次的彻查,得以让这桩旧案重见天日。
裴国公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不由踉跄几步,步伐不稳险些摔倒。
而此时裴世文也正在大殿上,听着这番言论脸越来越白。目光都聚集过来,他如芒刺在背。
裴国公撑着拐杖,缓缓走向他,“这是不是真的?”
裴世文的身子慢慢滑下,跌坐在地。这一刻心如死灰,根本不敢看面前的父亲。两滴清泪从眼眶中落下,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点头承认了。
朝堂上顿时一片唏嘘。
怪不得自那次考试之后,裴世文就如昙花一现般,再也写不出那么精彩绝伦的文章了。难怪飞花令上为何那般支支吾吾作的那句词会惹得何忠义大打出手。
原来本就是偷的别人的。
那年何中义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前来赶考,当站在上京街道上的时候,身上的寒酸与这里显得格格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