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贵海用力咳了几声,斜着眼看了那两个小太监一眼,两人顿时两股战战,吓得不敢再看,低着头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江贵海悄步走到顾锦身侧:“顾大人,您请。”
顾锦整理了一下仪容,进了屋内。地上躺着砚台,里面的墨汁洒在地毯上。这会儿没人敢去收拾,几位大臣噤若寒蝉的站在一旁。
顾锦走上前跪下:“万岁。”
萧荧睁开眼抬了抬手,让其他人先退下。
“朕看了刑部最近两年案宗,之前的呢?也都在这里?”
顾锦:“回皇上,还有一部分没来得及整理。”
“不必整理的那么仔细,朕让人去取。”
顾锦低头道了声:“是。”头顶上没有反应了,他只好继续保持低头的姿态。
静静的殿上落针可闻,屋里站着众多侍卫,皇帝没其他吩咐,也没让他免礼。
不一会儿,去刑部的内侍回来了。
厚厚一摞的案宗放到了桌上,有些年代久远,上面落了厚厚的灰。
顾锦迟疑了片刻道:“方才瞧见了顾侯爷跪在廊下,不知道说了什么惹皇上生气?恕臣多嘴,侯爷年纪尚轻,有时候说话难免不中听。这大雪天的,马上就过年了,人再冻出个风寒多不好。”
萧荧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
顾锦从容不迫道:“若是为了监察司那事道也不必生这么大的气。这事陛下自有定夺,臣等自然听从旨意。”
他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心里虽不这么想,但总不能直接说皇帝这事办得不厚道。
人家打一巴掌还给个枣,你这是打一巴掌再赏一拳。先整顿杀了一通人,严查又严管。底下的人捞不到油水,自然心有不满。
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夏国也确实需要从头再来了。
皇帝笑了两声,继而又道:“朕传你来还有一件事。”
顾锦洗耳恭听,却听萧荧提起了被处罚还关在牢里的何忠义。
他反复咀嚼着皇帝的话,明白了话里的意思。
此时门外,江贵海跟门口的小太监低声道:“去给侯爷拿快帕子擦擦脸,再拿件斗篷来。”
小太监连忙下去捧了块湿帕子回来。
祝尘看了眼那帕子,“多谢公公好意。”
“皇上不是真的要罚您。”江贵海道:“此番行事是在那些老臣面前立些威严,侯爷可不要放在心上。
“哦?”祝尘挑眉:“公公怎么知道皇上不是真心要罚我?”
江贵海“嗐。”了一声,凑上前去低声道:“先不说咱家也在里面听了半晌,就说咱家跟在皇上身边多年,这皇上想什么,咱一看就知道了。”
祝尘推开他来搀扶的手,笑了起来,“公公还是不要随意揣测君心的好。”
江贵海表情一僵,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手尴尬的停在半空。
顾锦在宫里逗留了几个时辰,等出来时天都黑了。宫女在院中的梅树上挂着红灯笼,祝尘还跪在廊下,脸色发白,指甲泛着淡淡的紫色。
顾锦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自祝尘身侧而过。
他前脚刚走,江贵海后脚就从屋里出来,朝一边的内侍打了个眼色,提高声音道:“还不快扶侯爷起来。”
祝尘也不客气,借着来扶他的内侍的小臂,从地上起来。腿已经僵直不起了,凉气透过衣裳直往他骨缝里钻,他踉踉跄跄的往暖阁走。
第六十八章
漆黑一片的西街,昔日门可罗雀的国公府此时大门紧闭。门前积雪了冻了一层冰。
街道上停了辆马车,赵国公泪眼婆娑的最后看着自己曾经所居住的地方。
“爹,该走了。”赵廷渊催促了一声。
赵闻仲满是沧桑的双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子。
赵闻仲同玉广鹤同流合污多年,早已不能置身事外。死罪可免,活罪却难逃。
念在赵家几代忠良,赵闻仲夫妇年事已高。皇帝没有重罚,废其爵位让他们一家人回到徽州老家。
对于他这个大儿子,赵闻仲怪他以同皇帝设计这一出。可若没有这一出,赵家最后的结局只会比现在更惨。
赵闻仲长叹了口气,摇摇头。
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老了,黄土都埋到了嗓子眼。时光匆匆而过,权利富贵腐朽了那颗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而立命。”的心。
这方天地,终究还是属于那些年轻人的。他们这些年老的政客,也是时候退场了
掀开车帘,里面一位妇人坐在一堆行李中正用衣角抹泪。赵国公进了车内,赵廷渊正欲驱车走。听见一阵马蹄声,只见一道红色的身影骑着马向他们而来。
“请留步——”
梁昭走近后勒了马,从马背拎起个人,“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