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倒霉的时候真是连喝口凉水都塞牙,中午的那两口饭早就消化了,现在又冷饿。胃里翻江倒海的疼不说,小臂上还被烧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血泡。
这时候突然有人尖叫起来,引得众人往声音的方向看。
一个青年本蹲在河边捧着水洗脸,此时他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指着河里结结巴巴道:“里、里、里面有死人——”
众人赶紧围了过去,只见河里浮起来两个人,被河水跑得发绿肿涨。冷冽的风中有一丝腐臭味。
有人捏着鼻子,皱眉道:“应该是上游冲下来的,咱们往上走走,不然等天黑了看着怪膈应人的。”
死人很常见,尤其是这些住在边陲几国交界处的人,只要一打仗,遍地都是尸体。
一群人又往赤水河上游走去,这会儿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繁星闪烁,到了夜里更冷了。梁昭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脑子发昏,好像又发烧了。
上游好像有人居住,不远处灯火通明的,此时河边还有人举着火把,正在搬着什么东西往河边堆。
对方那些人身着盔甲,腰佩钢刀,看着像是军营里的人。赤水河的这边还是扶月的地界,所以应该是扶月的驻军。
他们这些人现在像落水狗一样狼狈不堪,实在是没什么力气再跟谁喊打喊杀的了。所以也没敢靠驻军的大营太近。
所以便聚坐在河边,升起了火,等天亮再做打算。
耳边是风和河水流动的声音,当天夜里,流民中有人发起了热,浑身都起满了红斑。等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便已经有几十人有同样的症状了。
梁昭呼吸都是烫的,浑身酸痛无力,一阵冷一阵热的。
这是怎么了?往常得了风寒也没这次这么严重。
卫泽眉头紧锁,面色凝重,又想起了虎皮帽男送过来的那条胳膊上也是红斑遍布。
这么多人,总不可能吹吹了风,一夜之间都得了风寒了吧。
这事有点不大对啊……
“有人懂医术吗?!”
人群都望向卫泽,纷纷摇头。就在此时,有人站出来道:“在下略懂一二。”
是个面黄肌瘦的书生。
“快给他看看!”
那人蹲在梁昭身侧,拿起他的手腕把起了脉。
卫泽问他:“是得了风寒吗?”
书生没说话,眉头越皱越紧。他掀开梁昭的袖子看到了他胳膊上的红斑,顿时大惊失色,“不是风寒!这是疫症!”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脸色全都变了,有人当场吓得哭了出来。
疫症会传染,这么多人都发起了热,谁能跑得了?
现在他们无家可归,别说看病了,就连吃口热饭都困难。这不是必死无疑吗?
梁昭吸了口冷气,勉强提了提精神,对卫泽道:“去看看昨个夜里那些驻军搬的是什么。”
卫泽点头离去,不一会便回来了,“是尸体,身上有红斑,染病死的。”
书生呼吸急促,喊道:“是从谁开始起的?”
“这就得问谭思敬了。”
谭思敬就是那天那个戴虎皮帽子的男人,两方人常打交道,自然清楚对方的大名。
众人纷纷扭头寻找谭思敬,最终在一块大石头旁看到了他。
卫泽凛声道:“你那天送过来的胳膊上头就有红斑,所以疫症是从你们山上的人先起的。”
谭思敬也染上了病,白着脸,嘴唇干裂脱皮,已经烧得说胡话了。现在根本找不到源头,到底是因为什么引起得。
那书生道:“今年冻死的人多,再加上打仗,尸体堆积如山,埋在雪底下不好清理。最近回温开始腐烂,流民四处游荡,定是早就染上了。”
梁昭勉强站起身来,望着扶月的那片驻军对卫泽说:“他们营里也有人得病,也不怕传染了。你能不能过去说说,让他们腾个棚子让大家暂时安身。”
临了,又补充道:“若有为难,便算了。”
卫泽默然不语,片刻后往扶月驻军那走去。
第五十九章
昏星似的火光照在梁昭脸上,他眼中的光也明明灭灭。
卫泽没过一会就回来了,扶月那边的人拒绝让他们过去,只差了几个人送来了搭棚子的物件。
梁昭暗自叹了口气,比露宿野外要强一些。他抬头看了一眼黑沉的夜空,只希望西北那边能快些找到他。
流民都聚集在赤水河边,寒气无孔不入。个个垂着头像霜打的茄子似的,掩面啼哭,时不时望着扶月驻军营里那一片灯火通明。
兵卫脸上蒙着白布,举着火把在营外来来回回走着。
帐篷内,凌风裳趴跪在软榻上。地上打翻的茶水,瓷片碎了一地。
“还没找到医治的方法吗?!”她将自己的胳膊抓出几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