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我死,也要拉你们一同下地狱。
但是他没有死,那个游医只是悲悯地看了他一眼,便抱着昏迷不醒的楚晏清走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祁九辞最后放了他一马,毕竟他伤了他最重要的人。
到最后他终于明白了。
清楚地活着,往往比糊涂地死去更痛苦。
祁九辞就是要让他尝这人生中的最后一苦,就连死去也不能释怀。
这是在他看到真正的晋河的时候领悟到的。
三魂归一,他看见了晋河明亮如旧的笑颜,他对月章伸出手,道:“小月章,不要这样捆缚着自己啦。”
“这些年来,你很累吧,一个人扛了这么久,我一直在你身边,我都知道的。”
“我希望你好好地活下去,而不是带着罪恶度过一生,我喜欢曾经的那个会喊疼,会害羞的小月章,而不是如今已被绝望和恨意撕裂的面目全非的月章。”
他摸了摸月章的脸,很轻柔,就像从前一样:“代我,好好活下去吧。”
于是他和镇在此地的千万魂魄一同四散而去,魂归故里。
这真是天底下最残酷的刑罚。
但是连陪着他的人都没有了,他还怎么活下去呢?
月章忽然觉得真没意思,自己做的一切,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只是偷得了那人片刻的驻足。
所以他想,就这样吧,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他从日上中午走到日落西山,终于,他走到了那座小墓碑前。
他挖开自己曾经刨的土坑,抱着小木碑躺了进去。
我要和你灵魂相连,让你生生世世都要和我抵死纠缠。
月章闭上眼,唇角微微绽开笑意,陷入了无尽的长眠。
两处穴外,祁九辞默立良久,草原的长风吹拂他的衣袍,风声猎猎作响。
最后,他放了一束新绽的梅枝于坟头,离开了。
那少年终究是做了黄粱一场梦,梦醒了,便也曲终人散了。
祁九辞讲完了,他用拇指指腹蹭了蹭怀中人的面颊,却没有得到回应。
楚晏清垂了眸,看着月白袍袖中若隐若现的五指,轻声道:“是那个天府客栈的少主吗?”
祁九辞轻轻“嗯”了一声,叫人辩不清情绪。
大抵是悲伤的吧。楚晏清想,这被命运捉弄的一生如何不叫人心生难过呢?
所以他回抱住祁九辞,将头靠在他颈间,小声说道:“我不会让你守寡的。”
祁九辞的身形僵了僵,又听到那人说:“那你也要保护好我,不要让我被人欺负。”
他微微扬起一抹笑,楚晏清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他如鬼斧神工般的侧颜在月光的倾洒下有些柔和,和平日里那个不苟言笑的人有些不一样。
“我会的。”
第20章 夫子
翌日清晨,长鸣都尉准时的打起了鸣。
阿若正在马厩边喂马,她捧着一捧干草,看着楚晏清揉着眼从楼上下来。
“早。”他探身往院落里瞅了瞅,没见到人,问道:“砚书呢?”
长鸣都尉依然孜孜不倦的打着鸣。
祁九辞倚在门边,他单手按住长鸣都尉。
长鸣都尉缩了缩脖子,噤声了。
“果然还得专门的人来治你。”楚晏清一脸得逞的笑意,冲着长鸣都尉恶狠狠道。
“哇,你们真残忍。”砚书甫一从楼上下来,便看到三人围着一只鸡,像是要将它就地处决。
长鸣都尉伸长了脖子,“咕”了几声,表示认同。
楚晏清抱臂看他,好整以暇道:“要是你的鸡大白天的再扰人清静,我就把它炖了,顺便把你也炖了。”
砚书和长鸣都尉同时缩了缩头,不吭声了。
他们简单用过膳,便要打马上路。
“这次,在西北。”祁九辞手中的司南指针旋转了几下,最终定格在了西北方向。
“西北......好像是姒门的方向。”楚晏清看着他手中的司南,若有所思道。
一旁的阿若蓦地抬眸,一向沉稳的神色起了些波澜。
“那是阿若自小生长的仙门。”
一行人脚程很快,一路上风餐露宿,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姒门山下。
山上终年云缭雾绕,数座青峰相连,高耸入云。山脚下的小镇人群熙攘,来来往往,路边的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
彼时夜色初上,本就热闹的小镇上灯火通明,各色各物应接不暇。
“傀儡——术呦——变幻莫测,神通广大的傀儡术呦——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傀儡术呦——”经过一处时,那叫卖的商贩如此喊道。
楚晏清驻足,他侧眸,看向眼前人群攒动的地方。
火树银花映在他眼中,绚丽夺目,他看见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正对一个斯文书生上下其手,口中还念念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