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行歌竟然有一点莫名的嫉妒。虽然她并不想要那份读书笔记。但是她知道那是父亲特意给梁云止找的礼物――不是顺便多买一份的那种礼物。
母亲和父亲都在很努力地对她表达他们独特的爱意,试图让她觉得自己虽不是健全家庭出生的孩子但并不缺爱。傅行歌也并没有觉得自己缺爱,她觉得自己比绝大部分的同龄人生活得都要幸福和自在,唯一一个小小的缺憾,大概就是过分地清冷理智,把与任何人交往都成一种负累的孤僻个性吧。
傅行歌和梁云止各自回答了来自于沈怀璧的问话,两人虽没有过多交流,但气氛并不尴尬。至少傅行歌并不觉得尴尬。因为她明白她跟梁云止并非第一次见面。
父亲是这样评价的:“云止,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行歌不排斥第一次见面的人,看来你们应该有很多的共同话题。”
“是。”梁云止居然回答了一个是,随后他看似随意地用餐巾拿走了傅行歌挑出来放在小碗里的九层塔。
表面上傅行歌并不挑食,她甚至看起来对食物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但那只是看起来的表现。傅行歌不喜欢薄荷和九层塔的味道。如果食物里放了这两种香料,她就会不吃,或者少吃。
当然从来没有人知道这一点――甚至傅明奕都不知道。
可梁云止知道。
一个人为何会知道一个除了对方自己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小秘密,大约不过是爱她太深切罢。
10
晚餐还算愉快。结束之后,两人站在路边等出租车。梁云止忽然问:“你愿意去搭地铁吗?”
“也可以。”傅行歌这么回答的时候,她考虑的是出租车里空间狭窄,两个人必然是坐在后座,那么近地和梁云止坐在那么狭窄的地方,她害怕自己也会产生一种不适感――她和梁云止之间的相处是目前她所遇到的人之中感觉最舒适的,她不想破坏这种相处感受。
地铁里应该宽敞很多。然而,傅行歌很快发现自己做了一个并不明智的决定――她不知道周六的晚上地铁也会有这多人。
是的,傅行歌是一位大小姐,她很少搭乘公共交通,母亲认为公共交通会浪费时间,对于漂亮的女孩子来说,也并不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不能安排车接她的时候,母亲永远让她打出租车。
所以十八岁的傅行歌既没有搭乘过公交车也没有搭乘过地铁。
为了避免显得自己无知,梁云止在买票过安检的时候傅行歌在默默地观察他,然后照单全做――她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并不是第一次来搭地铁的样子。
他们俩刚刚上地铁的时候,两个人只是没有位子坐,还能站得开。但是到了下一站,一个下车的乘客都没有,倒是挤上来了很多人。
在被人群挤散之前,梁云止忽然伸出了手把傅行歌给揽了过去,将她巧妙地护在他与车门旁边的角落之间,不让她被别的乘客挤到。
那应该是傅行歌第一次离陌生的人群如此之近,亦是她第一次离一个男生那么近。
傅行歌总是刻意与别人保持着距离,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不管是母亲还是父亲。
她一直与别人保持着客气和有教养的形象,以及安全又疏离的距离。
她从来没有哪一次像此刻这般被一个男生圈在了怀里――准确来说,其实也并不算圈在了怀里,梁云止连衣服都没有碰到她,他只是离她很近很近,近到傅行歌觉得他的外套和自己的外套之间,大概只隔了一厘米不到的距离。
傅行歌感觉自己能清晰地听到梁云止的心跳,因为“砰砰砰”的,真的很响。她不知道那是自己的心跳,还是梁云止的心跳――她也紧张到没有办法分辨。
是的,傅行歌知道自己紧张了,她很明白自己脑子里掌管情绪的那个杏仁体正在快速活动着,让掌管她的理智的大脑新皮层都来不及反应。
空气中有一种淡淡的味道,像是香皂的味道,但又像是实验室里化学制剂的味道。傅行歌能确定的是,那一定是梁云止身上的味道。
梁云止那时候比傅行歌高了大半个头。她平视着看过去,能见到的是他微微隆起的喉结。他脖子上的皮肤也是光洁白皙的,与他的脸差别并不大。傅行歌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于是就盯着他的喉结看――结果却产生了一个新的念头。
她很想伸手去摸一摸他的喉结,感受一下他在说话的时候,它是不是在滑动。
这个念头出来得莫名其妙,傅行歌完全来不及思考,她只是觉得自己的耳根忽然有一点热。这种热慢慢扩散到了她的脸上。
可惜,那时候她不知道这种心理反应叫作心跳,这种生理反应叫作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