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平野道:“勉强会很累,季应。”
他好像是第一次这么正式地叫季应的名字,低沉、干脆,又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季应很受用,拉着江平野便往白石大楼走,大厅的墙面上还挂着他之前的参赛作品,蔚蓝的鲟鱼在蔚蓝的云端遨游,翠绿的群鸟飞跃翠绿的群山,如果忽视了它们化作废料的半身残躯,应该会是一副梦幻、广袤又自由的场面。
“我……”季应停顿了一下,随后便有些自嘲地瞥了瞥嘴,“我其实不是艺术系的学生。”
“我知道。”江平野说。
季应没问他为什么会知道,只是拉着人坐了电梯,上了白石大楼的顶层。白石大楼总共五层,并不算高,但横向跨度长,还有几个侧楼与主楼交叉而过,内里空间复杂得很,而从高处俯瞰,则更像是日文“サ”。顶层的天台是半开放的,艺术系的学生时常会在墙面上涂鸦,灰黑色的地面与色彩混乱的墙,从某些角度看蛮有废土风的意思。
季应找到了他涂鸦过的那面墙,拉着江平野在水管上坐下。墙上是两片如烈火般的羽翅,红金的羽毛根根分明、栩栩如生。
“很漂亮。”江平野夸赞道。
“当年画室的老师都认为,以我的水平,只要我自己不犯浑,正常发挥,去Z大美院没有多大问题。”季应的语速很缓缓,像是在回忆遥不可及的过往,“可偏偏就是出了问题。”
“我从小花生过敏,有一次严重到喉咙肿胀,差点休克进了抢救。那之后基本都非常注意,像面包麦片之类的都会把配料表检查个好几遍。可联考前的那天晚上,却因为急性喉水肿进了医院。”
“我确认过当天晚上吃过的东西,晚饭是食堂的水煮,我吃过很多次,不可能有问题。饭后我也没吃别的东西,除了江林递来的那瓶饮料……被开过,但当时我和他的关系比较微妙,并没有什么怎么怀疑。”
少年的情绪暧昧又朦胧,还没来得及捅破那层窗户纸,意外就抢先一步斩断了所有萌芽的、未萌芽的美好幻想。
“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第二天我强撑着去考了试,结果不出意料。因为前一晚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我第二天根本没法集中,看什么都是花的。食堂赔了一点钱,说是或许混了一点别的什么在里面,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因为我没有证据,就算剖开我的肚子都不一定能检查出什么。”微风从楼顶吹过,衬衣贴在季应的身上,显得他轻飘飘的,“他们都觉得我偏执,我是不愿意面对这场意外和联考的失败,非要找一个具体的人来恨。只有我妈相信我,但她说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不可能逆转时空让这事不存在,就只有接受它,继续往前走。”
江平野疑惑:“他是为了去Z大?但是联考那么多人,就算没了你,他也不一定能进。”
“我当时也想不通。因为以他的水平,不需要使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但后来明白了——大概是嫉妒吧。有些人他们只是见不到你好,不管你会不会影响到他们,也不管你们的关系亲不亲近。”季应怅然又嘲讽地说。
骄傲的蚌终于褪下了它坚硬的外壳,露出内里柔软又脆弱的肉。但见证者却来不及产生别的什么情绪,身体已经比大脑更快地作出反应。
他欺身上前,揽住了季应,所有无声的话语都化作了一个拥抱——
一个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没有半分绮念的拥抱。
干净的气息扑了满怀,在季应的心上重重一锤,紧接着便开始不受控制地怦怦狂跳起来。
“抱歉。”江平野坦诚地说,“先前还以为你们两个是感情牵扯。”
“感情吗……非要说的话确实也有一点吧,但更多的只剩下恶心和厌恶了。”季应埋在江平野的胸口,声音闷闷地回答,“所以是为了帮我撑腰,所以才承认是男朋友的吗?”
江平野“嗯”了一声,有些尴尬。
季应单手环过江平野的腰身,手指扯住他的衣服,是一个全身心依赖的姿势。
如果让季应用一种动物来形容江平野,“狼”应该是贴切的答案。他身上的那些高傲、无畏、率性像极了草原上恣意奔跑、野性难驯的狼。
而不驯自由之物突然停留的温柔以待才最让人心动沉溺,以至于难以忘怀。
“得到了一个不错的讲故事小费,谢谢你,阿野。”
作者有话说:
小野:对,我是他男朋友怎么滴(叉腰)
顺便欢迎来看小野和小季的天台谈心,但是在周四。
更新随榜单要求变化,但是我暂时还有很多存稿=3=
第15章